天野坐回原地,兩個人誰都不看對方,手卻緊緊抓着。
一行追兵從巷子遠處走回來又走過去,兩人默默無言等待着,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麼。
突然,一聲巨響從遠處轟然炸起,一陣熱浪襲來,孟清田看見水缸在自己眼前裂開。
先是遽然的沉寂,緊接着,痛哭聲、叫罵聲、呼喊聲漸次響起,将原本冷清的巷子奏成一口沸騰的鍋。
兩人不由自主從水缸的碎片裡站起身,入眼是遮天的滾滾濃煙。前不久還堂皇氣派的孟府此刻已被黑煙席卷,沖天的焦糊味從一堆堆燃燒着的瓦礫中升起,随同駭人的尖叫一起傳向四面八方。
“快去幫她們!”跟着孟清田手指的方向,天野看見兩個被俘的女子正在趁亂反抗。而亂成一鍋粥的打手或向巷外跑去,或呆立原地,全都沒有了先前的勁頭。那不多幾個糾纏兩人的,已被其中一位姑娘打得落花流水。
兩人向阿中和阿西迎過去,剛跑兩步就見一團黑影自院中跑出,直奔他們而來。四人會合後再次向巷道的盡頭跑去,越是跑身後的腳步聲便越是沉重。然而奇怪的是,沒過多久,那聲音就越來越小,越來越輕,到最後竟消失不見了。
四個人跑出大老遠之後,阿西情不自禁停了下來,“咦?”她彎着腰呼呼喘氣,“阿姐,那些,都是什麼人啊?”
孟清田跟着阿中和天野停下來,眼睛随着阿西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也就是離孟府大門不遠的地方,一道道五顔六色的身影不斷圍攏、攢聚,像彩色織毯般将一團團黑色的影子一次次遮蔽、隐藏,直至吞沒。
“喂,問你呢?你是什麼人?”阿西高坐在主位之上,手捧酒杯,氣勢逼人。
“我就是一個放羊的。都說過了。”天野搓搓手,視線有意無意地躲避着阿西。
“放羊的也總有名字父……诶……”
阿中把酒杯推回阿西嘴邊,打斷了她的咄咄逼人,轉向孟清田道:“所以,這孟府的老爺是你族叔,你們全家從江南來投靠,在城門口遇上了流匪?”
“正是。”說到這些,孟清田又愁眉不展。
“這可奇怪了。”阿中也皺起眉頭,“據我所知,這孟宅去歲初就轉讓給劉婆了。”
“有什麼可奇怪的,”阿西插話進來,“就是她這賭鬼族叔把錢都輸光了,在騙她們呗!不信你問問,他管她們要錢沒有?”
阿中扭頭看孟清田,孟清田心裡咯噔一聲,當時她那族叔說路途遙遠需要打點,把他們為數不多的餘錢要走了一大半。
孟清田默不作聲,阿西嗤地笑了起來:“看吧!”
阿中瞪阿西一眼,轉向孟清田語重心長,“孟姑娘,北地不比南方,寒州銀氏自立為王,處處散漫沒有規章,黃羊城更是地處三州交界,當中混亂、野蠻不可細說。”
她頓了頓,“盡管這麼說很殘忍,可是我懷疑,你的家人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一個人,能活到現在不容易,在這裡,還是要以自己為重啊。”
孟清田聽着眼淚就要滾下來,強忍道:“那些劫匪一下子劫走那麼多人,官府就不管嗎?那些劫匪是哪兒來的,為什麼不劫财卻要搶人呢?”
“哼。”阿西又冷笑起來,阿中把手放到孟清田肩膀上,安撫道:“黃羊城的官府,是不足為信的,你千萬不要傻乎乎地跑去了。”她說着又像是陷入沉思,“至于那些劫匪,之所以劫人,定然是因為劫人更加有利可圖。可他們具體是什麼人,我就不清楚了……”
“行了阿姐!”阿西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沖孟清田道:“我姐倆也不過一介凡人,無法幫助你更多了。來!”
她重新斟滿一杯瓊漿,舉杯祝道:“我姐倆要浪迹天涯去了,祝我們,嗯……快快活活,潇潇灑灑!你倆的話,”她細細打量二人一番後轉向孟清田,“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家人,不行的話,”她看一眼天野,“祝你們成為家人!行吧?哈哈哈……”
孟清田手裡拿着酒杯,腦子裡卻全是剛才阿中說的話,呆站在那裡魂不守舍。天野看她這樣隻得尴尬一笑,舉杯祝兩位姑娘,“祝二位潇灑恣意,一路平安!”
阿中和阿西離開了。天野和孟清田找了一處客棧住下,聽人說起那日的大火,原是有女子不堪受辱,偷偷弄了火藥将整座府邸炸了。又有人說哪有什麼火藥,全因宅子裡的倉庫積了太多的面粉,倉庫久不通氣,就自己炸了。衆人七嘴八舌地說面粉還會炸呀,其中一位便細細地講起了這當中的門道。
天野聽了這些閑話想說給孟清田聽,去她的房裡找她時卻遍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