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也不早了,譚小文說:“小靜,我倆要回去了,你和你師兄再玩一會兒吧!”說着,小文和小菁站了起來,俊風也馬上站了起來。
“你幹嘛去?”曹靜問俊風。
“我,我和她們一起回去啊!”俊風馬上回答。
曹靜噗嗤一下笑了起來,指着不遠的兩棟别墅說:“呶,那是她們倆的家,你是跟小文回去呢,還是跟小菁回去呢?”
“小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把他帶回去了,師兄,走吧!”小菁調笑說。
俊風的臉一陣通紅,他還以為她們倆要回學校,所以要和她們一起走,沒想到她們就住在這裡,他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等到她們倆走了之後,小靜溫柔地說:“師兄,咱們去湖邊逛逛吧!”
“太晚了,我想我還是回去吧,明天導師還要找我安排調研任務。”俊風推托說。
曹靜不依不饒地說:“這個錢老闆,還真對得起他這個姓,咱們才剛上呢,就想着壓榨員工了。不行,你不能回去,必須陪我逛逛,你要想回去就自己走回去,反正我不給你派車。”
俊風沒有辦法,再說他也不知道回去的路,來的時候就七繞八繞的,他已經完全沒有方向感了。
東湖的晚風絲絲柔柔,直沁人心,月光灑在湖面上,沒有一線波瀾。俊風走到湖邊,心中極不自在,而曹靜卻滿心歡喜,試探着想去牽俊風的手,無奈俊風走得太快了,她有些跟不上。
“你跟我爸一樣,走路都那麼急,我媽跟不上我爸,現在我也跟不上你,你們男人當了兵之後,是不是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了?”曹靜甩着手抱怨道。
俊風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把腳步放慢了下來。曹靜雙手一把套住他的胳膊,咯咯地笑了起來,“我爸讓我讀研究生時,我還有些不情願,現在我回去要好好犒勞犒勞他!”
兩人走了大概四五公裡的路程,曹靜說:“師兄,我累了,你背我一段路吧!”
俊風一臉懼色的模樣,把曹靜看樂了,“騙你呢!誰稀罕你背呢!”說完,掏出手機給基地的司機打了個電話。
俊風雖然家庭條件也不錯,但還用不起手機,就算話費他都吃不消,他用的是一部漢顯的摩托羅拉牌的BP機。
沒一會兒,司機就開着車過來了。俊風上了車,剛想和曹靜告别,沒想到她也一頭紮進後排座,緊挨着俊風坐了下來。
“你,你不呆在家裡?”俊風疑惑地問。
“我今天也住學校!”曹靜伸了伸舌頭笑着說。
車子開到一排小紅房子門口,周圍是挺直的水杉樹,這裡就是研究生宿舍。等俊風下車後,曹靜把車窗搖了下來,歪着頭說:“明天見,我今天不住學校,就是專門來送你的,拜拜!”
俊風回到宿舍,輾轉難眠,他起身給方雲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告訴方雲,等寒假回去後,他要和她正式确定戀愛關系,他要向隊裡打戀愛報告。俊風無時無刻不在想方雲,他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他要沖破所有的枷鎖,誰也阻止不了他。
俊風望着窗外寂靜的月色,隻有水杉樹在沙沙作響,沒有鳥叫,沒有蟲鳴,這是多麼難熬的夜啊!可他還要再等兩個多月,他恨不得現在就回到方雲的身邊,告訴她不要怕,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
……
這段時間,新宇也已經在黃岱溝的基站工作了兩個多月了,黃岱溝在一個山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離縣城也有幾十公裡遠,附近就幾個小山村,加起來也就百來家人,連個像樣的小賣鋪都沒有。雖然新宇下的是副連職中尉命令,但大隊還是讓他幹一年代理排長。大隊下屬三個連隊,他們黃岱溝按編制序列算三連,新宇在勤務三連三排,一排長和二排長都比他年紀大,而且是DB出身的,都是黝黑碩壯的體格,一看就知道G事素質不錯。
基站裡從來沒有分配過G校大學生,學曆最高的是連教導員劉文雄,讀了個DB大專。
訓練場上,二排長丁常傑不懷好意地調戲說:“來,二排的,都來看看,大學生排長長啥樣!”又看着新宇說:“三排長,給大家表演一個單杠三練習怎麼樣?你這大學生肯定比我們這些土包子強嘛!”
G校學員的素質跟基層DB是沒得比的,新宇隻忙着複習考試,平時連個球都沒時間打,哪有時間去練G事技能,G事三項考核也是剛剛及格的水平。
新宇勉強笑着說:“二排長,我真不行,這個确實沒怎麼練過!”
丁常傑故意拉着臉大聲說:“謙虛,太謙虛了,來,大家呱唧呱唧,給三排長加加油,趕緊給大家露一手吧!”
随着四周的起哄聲,新宇臉都紅到脖子根了。正在他猶猶豫豫不知如何是好時,丁常傑一把抱住他,頂到單杠上。新宇雙手緊緊地抓着單杠,使盡渾身的力氣怎麼也擺不起來。大家見他像鴨子一樣蹬着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咋的,挂大排呢!”丁常傑照着新宇的屁股狠狠地一推。新宇身體剛晃起來,雙手沒吃緊,一下子摔在沙堆裡,人倒沒什麼事兒,臉上嘴裡全是沙子。
“哎呀,三排長,你行這麼大禮,太客氣了!”丁常傑打着哈哈說。
二排的見狀,都一起喊:“二排長來一個,二排長來一個……”
丁常傑揮了揮手,“低調,低調!千萬要低調!”說着,一個飛身上了單杠,連續轉了五圈,晃得大家眼花缭亂。二排的興奮地鼓着掌,嗷嗷地叫着,三排的則都木在那裡不吱聲,真是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之後,新宇每天晚上加練體能,雖然有所長進,但這也并非一日之功。
新宇的威望在連隊裡很低,連一些老班長都不拿他當回事兒,特别是一些兵齡七八年的老自願兵,見了新宇連招呼都不打。一些連隊會議,比如自願兵套改士官,連長邱保毅都不怎麼征求新宇的意見,直接和一排長、二排長商量。
十一月份,新宇預備期滿一年,該轉正式黨員了。連隊指導員劉文雄召開支部黨員大會研究新宇的轉正事宜。
劉文雄翻着新宇的黨表說:“胡新宇同志是在G校期間入的黨,現在預備期滿,我們研究表決一下胡新宇同志的轉正事項,新宇同志來連隊也兩個多月了,思想端正,态度認真,工作積極主動,我也和副連長分别找他談過話。綜合來看,該同志達到一名合格黨員的标準,不過按程序,我們還是要舉手表決一下!”
“指導員同志,我個人認為胡新宇同志還不能完全勝任目前的工作崗位,他的G事素質和技能連一名新兵的要求都達不到,又怎麼能是一名合格黨員呢!”丁常傑打斷劉文雄的講話說。
劉文雄神色一怔,轉頭看了隊長邱保毅一眼,邱保毅故意沒有擡頭,眉頭緊鎖地翻閱着其他文件。
“指導員同志,我覺得丁常傑同志說得有道理,當排長是要帶兵的,自己素質不過硬,怎麼能夠服衆呢!還是應該再考察一下。”一排長周宏濤也大着膽子附和說。
“邱隊長,你的意思呢?”劉文雄直接對着邱保毅問道。
邱保毅沉聲說:“我沒意見,表決吧!”在場的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沒意見到底是啥意思。
劉文雄舉起了手,副連長見狀也舉了手,其他人看着隊長沒動靜,也都沒反應,十幾名士官黨員也都聽他們排長的,新宇由于回避不在場,三排的兩名黨員也沒舉手。
約過了十秒鐘,劉文雄無奈地說:“那就這樣吧,胡新宇同志再考察一段時間,下次研究的時候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發揚團隊精神,必竟新宇同志也已經是我們隊伍中的一員了。當然每個人都有缺點,我和隊長也不例外,但我們還是要注重多幫扶,多關愛,不要讓任何一名同志有心理負擔。”
說完,劉文雄就拿着會議本直接走了。
晚上,丁常傑約了邱保毅、周宏濤和三名士官骨幹一起在營外唯一的小飯店裡吃宵夜。吐煙納霧,酒過三巡,丁常傑端起酒杯走到邱保毅跟前,“老大,姓胡的那小子不懂事兒,就得挨教訓,來他媽兩月了,也不知道拜拜碼頭,裝什麼大洋憨呢,煙他媽不抽,酒他媽不喝,能帶什麼隊伍!”
“跟咱們指導員一個德行,說不定是看不起咱這些大老粗呢,聽說這小子經常往指導員宿舍跑,一聊聊到大半夜,上次被常傑弄得出了洋相,這小子肯定在憋什麼壞招呢!”周宏濤喝紅了臉,滿嘴酒氣說。
“我堂堂一個連長,會和他一個毛頭小子計較?不過,在我連裡,就--得--聽--我--話!”邱保毅明顯對新宇不滿,自從新宇來了以後别說送禮,煙都沒給他抽過一根,辦事兒既不夠交底,也不夠交心,似乎沒把他這個老大放在眼裡。
邱保毅心裡也是窩火得很,自己都知道孝敬上級,隔段時間就去跑動跑動,這胡新宇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糊塗,一毛不拔,啥圈子也不進,啥場子也不去,每天看見他都覺得膈應。
這時,新宇也正在指導員房間裡,劉文雄怕他想不開,所以晚上就找他過去談談。兩人都不抽煙,劉文雄遞給他一杯水,和聲地說:“新宇啊,不要有思想包袱,連長他們也是從G事能力方面考慮問題,不是針對你個人。在這方面不隻是你,當初我下連隊那會兒還不如你現在這樣,這不是什麼丢人的事兒,畢竟學校和DB還是有差距的嘛!DB就是訓練打仗,學校還是要把學習放在第一位的,你剛畢業,哪能轉變那麼快,但千萬不能氣餒。這點挫折算什麼,上次我們團長和一名士兵比試拳腳,還被制服了呢,團長一點也不覺得沒面子,還笑着表揚了那名戰士。你是G校大學生,你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G事素質,如果在這方面補上,你将比任何一個人強,你要抓緊努力,迎頭趕上去!”
經過指導員的開導,新宇心裡釋然了很多,轉念又一想,自己也就呆個一年,明年就去讀研了,何必跟這群人計較。從指導員房間出來的時候,新宇沒有回宿舍,直接到器械場上拉了幾十個單杠,又圍着訓練場跑了個五公裡。
第二天,吃過午飯,從營區出來的時候,新宇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車了,這是他剛買的,尋思着應急的時候總得出去辦點事兒。他把通訊員小顧喊了過來,問問情況。
小顧吱吱唔唔地說:“胡排長,您的自行車被督察扔池塘溝裡去了,說這裡不讓停放自行車,破壞環境秩序。”
“這周督察誰帶隊!”新宇生氣地問。
“是二排長帶隊,他們開飯的時候來的,現在應該去訓練場那塊了。”小顧哆嗦着說,他也是一年的新兵,見了領導就害怕。
新宇心裡嘀咕着:媽的,又是這個狗**的丁常傑和我過不去,我惹過他嗎?天天跟我作對,真他媽閑得蛋疼。
新宇跑到池塘溝那邊,司務長正帶着人在倒剩飯剩菜,滿溝裡都是油乎乎的,蒼蠅橫飛。那輛自行車隻露了一個車把在水面上,夠也夠不着,即使下去撈上來估計也騎不了了,新宇一邊罵一邊往回走。
剛走到隊裡辦公室,門口有兩個士兵站着。
“找我有什麼事兒嗎?”新宇一邊開門,一邊沒好氣地問,忽然又覺得不妥,放緩聲音說:“進來吧,進來說!”
那兩名士兵進了房間,其中一人鼓起勇氣說:“胡排長,我們是一排的,聽說您是G校大學生,我們倆是高中文憑,也想通過DB考學進G校,我們自己買了些教材一直在複習,但還是有很多知識不太懂。想,想請您有空的時候給我們輔導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看着他們倆渴望的眼神,新宇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了一種責任感,學習在他心中是神聖的,他怎麼會拒絕和他有一樣追求的人呢!何況現在自己也是他們的領導了,雖然不是一個排的,但他還是有義務去幫助他們。
新宇溫和地笑着說:“隻要你們有空的時候盡管來,我随時歡迎,隻複習基礎知識,效果不是特别好,我聯系一下學校的戰友,給你們弄幾套模拟題來做做,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兩名士兵緊張地問,以為他要收錢還是讓他們去做些非法的事。
“我的條件就是,你們既然打算跟我學,就要拿出百分之百的決心,你們的目标就是要考上,而且要争第一。如果沒有這個态度和決心,你們就不要來我這裡!”
“胡排長,我們有,我們一定要考上,我們一定争第一!”兩名士兵昂着頭,堅定地說。
“好,今天中午不要休息了,現在就開始輔導,先從英語開始,每天背10個單詞,今天是第一課!”新宇命令他們坐到凳子上開始默寫。
“謝謝胡排長,您竟犧牲午休時間給我們上課!”一名士兵感激地說。
“嚴師出高徒,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高徒,但我必須要嚴,否則你們拿什麼考上學,全大隊有那麼多士兵,卻隻有五個推薦名額,而這也僅僅是初考推薦而已。你們還要參加全G統考,時間緊迫,你們的壓力不亞于高考,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除了參加訓練和教育,其他時間必須用到複習上,一刻也不能懈怠。”新宇給他們提出了最嚴厲的要求。
兩名士兵默寫完英語單詞後,新宇檢查了一遍,竟然全對。
新宇沒想到他們的底子這麼好,頓時心裡很興奮,馬上又說:“看來剛才我的要求低了,必須要再加量,咱們就按高考标準來,用高考模拟卷!我對你們有信心,你們對自己更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