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7/短篇已完結】《貓》之二

沢田綱吉是在放學回家的途中突然發現自己身後跟着一隻貓的，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眼睛湛藍。

“你迷路了嗎？”他蹲下來，耐心地等它走近。

“喵。”白貓朝他輕輕叫了聲，而後轉身走了幾步。沢田綱吉以為它要離開，便站起來目送，卻見它停了下來，扭過來頭用湛藍的眼眸看着他，又短促地“喵”了聲。

像是催促。

沢田綱吉遲疑地往前走了一步，白貓見他動了，才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這是要帶他去哪裡嗎？

沢田綱吉懷着疑惑，跟在白貓身後，漸漸從大道走進巷子，又從巷子來到某個偏僻的公園。

最後停在一個坐在秋千上的人身前。

天邊殘陽灑下最後的餘晖，坐在秋千上的男人沐浴在橙紅的光輝下，墜在臉側如冰棱般的耳墜于微晃中閃着引人注目的微光。

“哦呀，是客人嗎？”男人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擡臉朝他看過來，眼睛卻是閉着的。

“是它帶我來的...”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眼睛一眼，想了想又指着蹲在他腳下正專注地舔着爪子的白貓，加了一句：“這是你養的貓嗎？”

“kufufu...我的貓？你要這樣認為也可以。”男人眼睛一直閉着，卻像是能看見一樣，彎下腰精準的将白貓抱了起來。

沢田綱吉撓了撓臉，沒聽太明白，他看了一眼天色，猶豫道：“請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幫忙？”男人輕聲道，尾音微揚的疑惑猶如情人在耳邊的呢喃，沢田綱吉蓦地有些臉熱，視線從他那超于常人太多甚至于有些妖冶的面容上離開。

“就、就電視和漫畫經常能看到的，小動物會幫主人求救什麼的...”沢田綱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着，面上帶着幾分尴尬。

男人忽而笑了起來。

“kuhahaha...是這樣嗎？或許是也不一定。”他起身湊到沢田綱吉臉前，空着的左手撫上沢田綱吉的臉，像是在确認他的長相一樣，隔着微涼的黑色皮革手套摩挲描繪他的輪廓。

“那你要如何幫助我呢？”

沢田綱吉一下就漲紅了臉，慌慌張張地往後退了半步，感覺自己身上都在冒着煙，道：“如果你迷、迷路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絡家裡人，或者是送你到你住的地方去。”

“骸。”男人突然道，“六道骸，我的名字。”

“诶？”沢田綱吉頓了一下，一時沒能連接上他的腦回路，但還是好脾氣地道：“那，骸你記得家裡人的電話号碼嗎？或是住所的地址？”

“沒有。”六道骸應道，站直了身體，收回手慢條斯理地給懷裡安靜的白貓順毛。

沢田綱吉疑惑地仰頭看他，恍然發現，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比自己高了整一個頭。

“家人或是住所，在這裡的我都沒有。”六道骸臉補充道。

流浪漢？沢田綱吉想着，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但名為六道骸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落魄的流浪漢，硬要說的話，更像是從哪家事務所裡跑出來的偶像或模特。

“你要怎麼做？”六道骸道，于漸漸降臨的夜色中側眸“望”向他。

“不介意的話，你要先到我家裡住一晚嗎？”沢田綱吉抓了抓頭發，臉上揚起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遇到了什麼問題，但在問題解決之前，你可以先住在我家。”

六道骸給貓順毛的動作一頓，身上的氣息陡然讓沢田綱吉感覺到了幾分莫名的危險，他有些被吓住地眨了下眼，見面前從見面起就一直閉着眼眸的男人陡然睜開了雙眸——

那是一雙如他懷裡的白貓一般湛藍的眼眸，但與它不同，那雙眼眸是黯淡的，沒有一絲光彩。

“沢田綱吉...為什麼你一直都是這樣？”他道，聲音極輕。

至少沢田綱吉并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隻隐約好像聽到自己的名字，又疑心隻是錯覺——他還未自我介紹過。

六道骸往前踏進了一步，俯身雙眸正對上那雙于微涼的夜色中染上些許慌張的褐色暖瞳。

“為什麼要這麼沒有警戒心？”他道，氣息輕輕的噴灑在沢田綱吉的臉上，帶着微微的氧意。

明明對方的眼睛看不到，沢田綱吉卻好像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樣，不自在地側臉避開，小聲道：“因為我覺得骸...先生應該是個好人。”

幾隻晚歸的燕子自他們頭上掠過，六道骸“凝視”他許久，在他終于想起要拉開距離之前，率先退了一步。

“走吧。”

“诶？”

“去你的家裡。”

“哈哈...請跟我過來。”沢田綱吉因他的喜怒不定尴尬地笑了一聲，暗中松了口氣，下意識牽起他的手，被皮革冰涼的溫度激靈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樣好像有些不太好，怕因此傷到他而補救道：“這邊的路燈好像故障了，不太看得清路，我們兩個人拉着一起走會穩一些。”

六道骸于燈光中垂眸“看”了被他牽起的手一會，複又閉上了眼眸，徑自邁開了腳步。

沢田綱吉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兩步走到他身前，小心地帶起了路。餘光掃見六道骸放慢了腳步遷就他的“短腿”，他不由無聲地笑起來。

雖然剛才真的有一點被吓到了，但是隻會用兇人的方式表達擔心，連體貼都不動聲色的骸先生肯定是一個好人吧。

雖然稍微有些别扭就對了。

沢田綱吉的家在空幻町一丁目，是間不大不小的舊公寓，進門便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空間而顯得有些窄的走道。

“我家裡隻有我一個人住，你可以不用拘束。”他說明了一句，将六道骸帶到客廳坐下，而後拉開旁邊廚房的門，從冰箱裡拿出兩罐果汁打開。

沢田綱吉拿着果汁起身，擡眸便望見客廳裡仿佛正看過來的六道骸，高大的男人的安靜地摟着貓坐在他原本覺得還算寬敞的屋子裡，無端便讓屋子顯得狹小了許多。

将果汁放到桌前，沢田綱吉拉起他空餘的左手觸碰果汁：“家裡隻有果汁，請不要嫌棄。”

六道骸在他欲抽離手的時候反握住他的溫熱的手，‘看’了他好一會才放開手道：“謝謝。”

沢田綱吉有些不好意思，隻當他是有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不安，畢竟嚴格來說他們才剛認識不到半天，對方還是有個目不能視的殘疾人。

他探手摸了摸六道骸懷裡的貓，擡眸微笑道：“我先去做飯了，也會給貓咪做一份，你有什麼忌口的嗎？”

“沒有。”六道骸道。

“那你們先坐一下。”最後揉了一下白貓的腦袋，沢田綱吉于它圓滾滾的湛藍眼眸中柔聲道。

将客廳裡有些老舊的電視機打開，随手按了一個正在表演落語的節目，沢田綱吉将遙控器放下，轉身到廚房裡去忙了。

忙碌的過程中，六道骸的聲音混在節目的聲音裡，他的聲音不大，語調中卻帶着一種獨特的韻律感，低聲說話時宛若吟遊詩人正在耳邊低低地吟誦情詩。

即便内容可能不太合适。

“你的父母呢？”

沢田綱吉輕而易舉地就從聲音有些大的節目聲裡捕捉到他的聲音，微微揚聲道：“他們都在幾年前喪生在一場空難中了。”

六道骸指尖輕點桌面，沒有什麼誠意地說道：“抱歉。”

“不用在意，那以後也已經過了很多年了。”沢田綱吉也不在意，輕笑說着，褐色眼眸于油煙中閃過一絲恍惚，“已經久到我沒有什麼真實感了。”

“是嗎。”六道骸垂眸看着一直很溫馴地呆在懷裡的白貓，微睜的眼眸裡隐隐有血色閃過。

晚飯後，白貓從六道骸的懷裡離開，扒拉着陽台說是門不如說是窗戶的玻璃，沢田綱吉還在猶豫的時候，六道骸便道：“讓它出去吧。”

“這麼晚讓它出去好嗎？”沢田綱吉有些擔憂，但還是依言打開了窗戶，白貓從窗戶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旁邊的樹枝上，接着又往下爬了一段才跳到地上。

“它晚上還會回來嗎？”

夜色裡，白貓猶如一道白色的閃電将黑暗劃破，很快就消失在沢田綱吉的視線中。

“它會回來的。”六道骸道。

“那我先給它留好門。”沢田綱吉說着合上半邊窗戶，又在窗前用舊毛衣勉強鋪了個窩。

弄好之後，沢田綱吉看了看時間，到浴室裡将浴缸放滿熱水，然後從床櫃裡翻出一套之前錯買的寬松的運動服。

“剛剛忘了給你買些貼身的衣物回來，待會洗完澡你就先換上這套運動服吧，可能會有些小。”沢田綱吉說着還将運動服攤開看了看，于他而言這套運動服有些過于寬大了，但若讓六道骸來穿，這套運動服卻還小了點。

“洗澡需要我幫忙嗎？”他比完衣服後極其自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