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大理寺衆人陸陸續續前來上值。
許是昨日加班到太晚,不少人臉上還帶着困倦,哈欠連天。
康墩昨日收到了陸少卿的吩咐,跟着呂一璋還在門口嘀咕着:“左右咱們倆今日要去常樂坊探查,不如今日的朝食就去那裡吃一頓?那裡張麻子的胡餅還算可口。”
呂一璋憂心忡忡,手裡記了厚厚一疊的需要走訪的地點,聽罷也點點頭,十分認可他這個提議:“今日的任務确實繁重了一些,若是腹中空空,怕是身子都撐不住。”
兩人遂互相眼神示意,康墩頓時心領神會,沖着幾位同僚拱手道:“我和呂寺丞趕着去勘察訪問幾位案情裡重要的證人,就不同諸位一同用這朝食了。”
崔小篆頭一個斥駁:“你你你……你自己吃獨食倒也罷了,如今還帶着輝山兄一起‘叛變’。”
丁復含淚點頭:“沒想到咱們這幾人有朝一日會因為一頓飯食而感情破裂。”
康墩忙沖着兩人嬉皮笑臉道:“隻不過今日不同兩位一起而已,明日我們還是一道用食的。”
崔小篆擺擺手,像是真的被他們傷透了心:“走吧走吧,這虛假的兄弟感情,脆弱得可怕。”
呂一璋和康墩嘿嘿一笑,也不管身後的兩人的哀歎,收拾好家夥什便抓緊時間往常樂坊趕了。
而崔小篆和丁復,則邁着沉重的腳步往食堂走去。
兩人剛踏進食堂,便覺得有些不對。
往日裡稀稀落落的位置已然坐了不少人,一個個埋頭苦吃,絲毫沒有之前那種凄涼的氛圍。
空氣中還有一股焦香一直往外飄着,莫非今兒食堂在熬煮什麼香料不成?
崔小篆再一看,窗口後頭站着個貌美的女娘子,那背影看起來倒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但又在這時瞧見最前頭坐着的孟淮,吃得滿臉都沾滿了芝麻粒,升起的心頓時又涼了半分。
這孟淮分明就是以權謀私!招了這麼個俊俏的女娘子,自個兒現在還在這裡替人家撐場子呢!
旁的那些個同僚定是受這孟淮威脅,有苦難言,所以才個個低着頭吃着這朝食,連話都不敢說了。
崔小篆怒了,準備待會兒嘗完這吃食後,就找這孟淮理論理論,也順便為諸位同僚出這一口惡氣。
春桃替崔小篆和丁復兩個人剛裝好了吃食,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句“趁熱吃”。就見着崔小纂怒氣騰騰地把盤子摔在了孟淮前面,在他面前徑直坐了下來。
一開口便是陰陽怪氣:“孟重鈞,吃什麼這麼真香啊。”
孟淮這已經是第三份了,嘴裡的醬香餅還沒咽下,急忙灌了口茶水,說的話也有些含糊不清:“香、香死我了!”
崔小篆“哼”了一聲,正要控訴他為何不為了衆人未來的幸福認真地甄選一個掌勺師傅時,卻見着丁復竟是一言不發,隻一個勁地往嘴裡塞着吃食。
崔小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個往日與自己十分親密的同僚,有些痛心疾首道:“丁兄,咱們不能受這脅迫,隻要我們再次聯合起來,想必陸少卿定是會為我們做主。”
丁復囫囵咽了一口,用着像是看一個癡傻小兒的眼神盯着他,滿頭霧水:“什麼脅迫?做什麼主?”
“自然是這吃食——”崔小篆剛開了口,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這醬香餅上。
色澤鮮豔的面餅已然被切成了小塊,白色的芝麻粒和嫩綠的蔥花碎就落在這紅豔豔的醬汁上,紅綠相襯,甚是養眼。
崔小篆傻眼了,莫非這食堂真的鳥槍換炮,大變樣不成?或許新來的這位廚娘,真是個有幾分手藝的!
他連忙咬了一口,餅子鹹香松脆,外酥裡軟,吃起來不僅有嚼勁,沾上醬汁的香甜後,更是越嚼越香啊!
崔小篆還未來得及品味一二,便見着眼前的孟淮已然起身,端着那疊光秃秃的盤子沖到了窗前,大聲喊叫着:“黎娘子,再來一份——”
他這一聲喊,不少埋頭苦吃的衆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連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上手抓着那餅子往嘴裡塞,一面跟着在孟淮的身後排隊。
“黎師傅,我也再來一份。”
“嗚嗚,我、我也要……”
“給我也留一份,還有嗎?”
“方才田七那小子給我打的太少了,這回再多給我盛一些吧!”
……
窗口登時又排起了長隊,黎書禾也轉過身來又開始做着新一輪的醬香餅。而此時崔小篆也恰好擡頭看到了她的長相。
嘶——
這不就是那個賣雲吞面的店家嗎?怎的來了他們大理寺?!
一想起那日鮮掉眉毛的雲吞面,合着這小娘子竟還能再做出這般美味的餅子!
崔小篆手中的筷箸頓了一頓,正要與丁復說起這個發現時,隻見眼前一道影子閃過。
丁復已然端着個瓷盤沖進了那長長的隊伍之中。
說好的同僚情誼,原來在美食面前竟是不堪一擊……嗚嗚嗚!
崔小篆隻好面部猙獰地加速啃食着盤子裡的面餅,默默地也跟着排到了隊伍後頭。
……
等田七昨天扛來的面粉都快見底時,黎書禾沖着隊伍後頭喊了一聲:“諸位大人們,今日備下的食材快不夠了,已經用過的還請先勻一些給那些還未曾用過朝食的大人。”
“怎麼會不夠呢?!”前頭馬上要排到的青袍大人滿臉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