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珣見他們二人沒有回答,又盯着手裡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得出結論:這是一種吃食!
他揚了揚手中的油紙包,肆意地笑了起來:“沒毒的話我可就吃了?”
丁復在心裡咒罵一句,隻得又往外掏出兩個一模一樣包着這油紙的東西,往陸懷硯的方向遞了過去,這才開口道:“陸少卿,這是我們大理寺食堂今日供應的朝食。”
陸懷硯接過那方油紙包,裡面還隐隐透着熱氣。這時,畫舫也已平穩下來,船上一名夥計敲開了艙門,上了兩壺熱茶和一些糕點。
等茶水倒上,陸懷硯擺擺手,夥計也就退下了。
一時之間,船艙裡的三人十分有默契地都沒有馬上讨論案子,一同将手中的油紙撕開一些,咬了下去。
金黃酥脆的外皮被咬出了一道裂縫,白色的熱氣直往外冒。蘿蔔絲的鮮,蔥油的香都一同被柔軟綿密的内裡包裹着,實在是爽脆可口,回味無窮。
丁復咽下去後嗷嗷直叫:“這個面殼炸得真薄,比炸素丸子還要好吃!”
陸懷硯沒有說話,他這人向來奉行食不言寝不語的禮條,但也難得地點頭,算是認可丁復這個說法。
這吃食的外殼酥脆,偏裡面的蘿蔔絲清香爽口,還帶着一絲鮮甜的汁水,吃得人口生津液,欲罷不能。
再配上一杯清茶,那最後一絲的膩味也沒有了,口中隻有餘香。
裴珣吃完一個後還猶覺得不夠過瘾,繞到了丁復身後,一雙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丁復猛然被人這麼一摸,頓時站立起身,推了裴珣一把,怒罵道:“你幹嘛!”
裴珣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着活脫脫就是一個風流纨绔,完全不在乎這些禮節。再說,他先前已經搶了丁復一個油墩子了,現下一看就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
丁復力氣大,一掌把他推得踉跄了幾步,他卻也不惱,微眯着那雙上揚的眼眸笑嘻嘻地問道:“隻是想問問這位......”
他頓了頓,眼光卻掃向了陸懷硯。
陸懷硯将手中的茶杯擱下,像是猜到他想問什麼,說道:“丁復,大理寺司直。”
裴珣又露出那副欠打的笑容:“丁司直,我隻是想問問這吃食還有沒有多的,你何必動手動腳的。若不是我方才及時扶住桌椅,便是要被你這一掌推倒在地了。到時候要是磕到哪亦或是碰到了哪,還得丁司直掏這藥錢。”
丁復被氣得雙拳緊握,牙齒都咬得咯咯作響,别過頭去:“方才被你奪走一個已是我大意了!還想要?門都沒有!”
裴珣:“?”大理寺的人都這麼摳門的嗎?
陸懷硯看着兩人在為了一個吃食大打出手,笑着搖了搖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正準備喝下。
忽地——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過。
陸懷硯擡眼看了一眼船窗外的景色,河面上還騰着白霧,一排排的船隻飄在上面等待着來客。而岸邊上一些早市燈籠也還亮着,映着來往的人群,搖搖晃晃。
他沖着外頭的船夫喊了一聲:“停船,靠岸。”
裴珣挑眉:“陸少卿看完了?”
陸懷硯點頭:“看完了。”
一旁的丁復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恍惚了。
這兩人打的到底是什麼啞迷!
畫舫原路返回,靠在了岸邊,裴珣跳上岸,拍拍雙手:“那便走吧,我跟你們一同回大理寺去,也瞧瞧陸少卿有了什麼新線索。”
三人一同快馬加鞭回了大理寺,陸懷硯剛邁過門檻,就對着門口差役說道:“讓孟淮來見我。”
丁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頭霧水。
而他方才跟裴珣的争吵也沒有分出勝負,最後隻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威脅。
刑部侍郎又如何?到了大理寺的地盤,看他還能怎麼嚣張!
……
孟淮趕過來時,手裡還拿着同款的油墩子。
他在食堂裡吃得正開心呢,就收到了上峰的通知,隻好一手抓了一個,急匆匆往陸少卿這頭趕。
邁進屋子前,他也顧不上燙,将油墩子塞進嘴中,囫囵嚼了幾口便吞下了,這才空出手來行禮:“大人,找我何事?”
陸懷硯已經繞着屋子踱了一圈又一圈的,看到他來時才停住腳步,直接問道:“我記得你驗屍的時候說過,胡四的頭顱遭受過兩次重擊?”
孟淮呆滞地點頭,是啊,這個不是早就形成文書遞交給了陸少卿了嗎?
陸懷硯:“傷痕大緻在哪個位置,畫下來。”
畫下來?孟淮有些發愣,他當時驗屍開顱的時候,陸少卿就在一旁,怎麼這會兒又忘記了?但看着他滿臉焦急的模樣,顯然是這個線索十分重要。
孟淮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做他們這一行,那對人體的構造是十分熟悉的,閉着眼睛也能大緻還原。隻消片刻,孟淮便在紙上清楚地描繪了胡四當時所受的創傷。
“一處是前額,一處在後枕。”孟淮放下毛筆,又補充道,“前額那處才是緻命傷。”
陸懷硯琢磨半晌,目光一沉:“胡四的身形瘦小,腦袋卻大,四肢猶為不協調。這樣的人,與人争鬥的時候容易處在下風”
“所以......”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兇手不一定是蓄意謀殺,也有可能是争吵推搡之間失手将他殺死。”
“是、是的……”孟淮應道,一拍大腿,“是了!這後枕處的傷不一定被重物敲擊,後腦着地造成的挫傷也是這樣的。”
兇手極有可能是失手殺了人,一時慌亂不知如何,隻好将他分屍,僞裝成兩人之間有深仇大恨的模樣,以此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