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輕語來到六班前,創意牆在她這幾天夜以繼日的努力下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隻剩一小部分沒畫,畫完再勾畫一下細節就算完工了。
她拿過顔料調色,加水時才發現沒帶水,她放下顔料,拎起水桶走向校門口,打算繼續霍霍那個噴泉。
甫一轉身便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施輕語眯起眼,确認無誤後快步走了過去。
少年站在創意牆前低頭看書,陽光斜斜地灑在他腳邊,金黃和幽藍碰撞出的光暈萦繞在他周身,好看的面容陷在光暈裡,叫人挪不開眼。
真好看。這是施輕語第一個想法,緊接着就是……太陽那麼辣眼真看得清楚書上的字嗎?
再往書面上一瞟,思想政治。課外活動還不忘溫習課本,果然學霸不是誰都能當的,這覺悟,給施輕語幾輩子她都不會有。
本來她還想上前打個招呼,但看着許硯這麼專注地研讀課本,反倒不好打擾,雖然她不愛學習,但也不會去打擾在學習的人。
正打算繞開,那廂許硯倒先回了頭,見是她,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綻出一抹笑,“是你啊。”
施輕語見他這一笑,邁到一半的步子硬生生拐了個彎走到他身前,接了後半句:“嗯,是我。”
離得近了,施輕語這才看見文科一班原本空白的牆面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知識點,整整半面牆的知識點看得人頭皮發麻。
施輕語後退幾步,這浩瀚的知識壓得她心悸,雖然許硯的字很好看,但這牆多看一眼她都頭大,為什麼在課外還要見到這東西?
許是看她表情過于震驚,許硯無奈笑笑:“這樣看确實單調,但我實在不會畫畫。”
“而且主題是學習的話這也不算偏題,校方既然沒有規定方法,我想這樣也是可以的。”說着動筆唰唰又寫上去幾句。
施輕語點點頭,多少明白了點,高二按照高一的期末考成績分班,年紀前三百五十名分上了五樓,又按文理科分了班。好巧不巧,她當時是第三百五十一名。
五樓往下,三四樓以稍次的成績和才藝傍身,大多走藝考的路子,再往下,就是體育生和國際班。
當然,以瑜希招生的資質來說,五樓上也不乏學習好又有才藝的,但很顯然,在文科一班,沒有這樣的全才。
施輕語撇開眼,看向許硯好看的側顔,“其實創意牆也不是非要畫畫。”比如那些奇形怪狀的創意。
“嗯。但那太麻煩了,我還是喜歡簡單點的。”許硯說着話,手上不停,沒幾下就寫完了那一小片空白。
他合上書偏過頭來,“你也來做創意牆嗎?”
“嗯,”施輕語晃晃手裡的空桶,“來打水。”
打水?許硯盯着桶看了兩秒,身後不遠處的噴泉水聲嘩嘩響,他忍不住笑了聲:“需要幫忙嗎?”
“不用,我可以,你……加油。”施輕語不忍再看那面牆,連退幾步,繞去噴泉那打了水後溜回了六班前。
日頭行至正中,蟬鳴一聲響過一聲,不知過了多久,許硯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筆往杯子裡一扔,他伸手揉了揉手腕,長舒一口氣。
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确認沒問題後許硯收拾了下桌面便打算離開。
途徑六班時看見施輕語盤腿坐在地上,手裡拿着支筆在牆角勾畫。
也不知她這樣坐了多久,膝蓋接觸地面的皮膚壓出了一片紅痕也毫無知覺。
施輕語正細緻地勾線,忽然感覺身邊落了一片陰影,她沒動彈,勾完手裡的線條後才轉過頭。
許硯站在她身邊,從懷裡一堆課本裡狀似随意地抽出一本遞給她,“地上髒,墊一下吧。”
施輕語順着往課本上一看,思想政治,正是他剛才手上捧着的那一本,“這……合适嗎?”
“沒關系。”
既然正主都不介意,施輕語也幹脆地接過課本墊在地上,繼續畫畫,餘光瞥見許硯靠在一邊像是要等她的樣子,愣了下。
“在等我嗎?”
“嗯。”許硯點點頭,把書放在了一旁的課桌上,順勢靠了上去,姿态閑散,“還有二十分鐘就放學了,在這兒偷個懶也不錯。”
施輕語聞言有點意外,“我以為你們這種學霸會喜歡上課。”
“那倒也沒有,”許硯輕笑一聲,歪了歪頭,“學霸也是會在空閑時間偷個懶的。”
也是,能把課本墊地上坐的能是什麼正經學霸。
施輕語轉回去繼續埋頭畫畫,許硯則站在她身後欣賞着這副春景,看施輕語畫畫是一種……享受。
雜亂無章的線條在她手底下一點點清晰,最後變成一個個意想不到的事物。
六班的牆面被她畫得很漂亮,暖意的春光下冰雪消融,風吹楊柳,姿态各異的花朵點綴在青草地裡,溪水潺潺,一隻蜻蜓落在溪上,薄薄的蟬翼在日光下泛着細碎的光暈。色彩鮮豔的蝴蝶停在斷裂的枯木上,輕微顫動的蝶翼下是一抹嫩綠的新芽。
草地裡過多的花朵繁雜又細碎,在她手下卻又能奇妙地融為一體,大自然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像是再往前一步,就能走進那個萬物複蘇的春天裡。
許硯看着她畫完最後一筆後站起身,又拿了隻幹淨的筆蘸了蘸顔料,然後把畫筆舉到畫面正中,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往下一劃!
許硯心裡一緊,被她這大刀闊斧的舉動驚了一下,然而等施輕語退開後他才發現,整幅畫并沒有因為這一筆而毀掉,原本柔和的光暈添上了細碎的金芒,反倒使得畫面更加真實靈動。
就像一個魔法,讓‘它’一瞬間活了起來。
施輕語畫完後退到許硯身邊,欣賞起自已的作品。
“很漂亮。”許硯由衷誇贊。
“謝謝。”施輕語轉了轉手裡的畫筆,将手背到身後時感覺蹭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許硯白皙的袖口上染了道淺金色的印子。
許硯低頭看着袖口上的‘飛來橫禍’,剛想說沒關系,就見施輕語舉起那隻‘肇事’的畫筆,“或許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說着拉起他的手腕,手心朝上,“喜歡什麼圖案?”
許硯想起畫上飛舞的蝴蝶,随口道:“蝴蝶吧,很美。”
施輕語點點頭,畫筆在他的衣袖上簌簌動,細微的癢意從手腕處傳來,連帶着少女溫熱的體溫時不時蹭過指尖。
許硯垂下眼,動了動手指,想要縮起來,卻無意間抵上施輕語的手腕,少女有力的脈搏在他指尖下跳動,一下,又一下。
沒一會兒施輕語松了手退開,許硯回神低頭,意外地挑了挑眉,一片輕盈的羽毛落在了他的袖口上,微微上翹的淺金色尾羽卷在他手腕處,帶來若有若無的癢意。
魔法賦予了那副畫生命,而現在魔法降臨在了他的手上,原本的意外變成了翩飛的金羽,輕巧地落在他袖口。
那邊施輕語收了畫筆,同他解釋:“馬上放學了,蝴蝶短時間内畫不好看,但是給你的不想随便畫,這次就先欠着吧,下次見面再給你補上。”
說着背上書包,朝他發出邀請,“去食堂嗎?”
許硯放下手搖頭,“我回家。”
“哦,”施輕語有點失落,但也沒勉強,“那我先走了,再見。”
和許硯道别後施輕語走出沒多遠便聽到下課鈴響起,不遠處的教學樓發出地動山搖的巨響,空曠的樓道上瞬間擠滿了人,一個身影飛也似地從她眼前掠過,施輕語震驚之餘一秒沒猶豫地拔腿就跑。
最後她成功地搶到了食堂限量發放的香酥雞,吃飯時她給郭仁發了消息,告訴他創意牆要做完了,要用課桌就抓緊時間。
郭仁連發兩個OK表示今晚就用,完事了會幫忙還回去,施輕語有點好奇,追問了幾句,然而郭仁這次嘴很嚴,什麼也沒透露。
晚上放學時她和孟賀還特地留意了一下,理科一班的牆面還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施輕語一進校門就瞥見了什麼東西,紅黃一片晃眼得緊,和孟賀走進一看,理科一班空白的牆面上糊滿了獎狀,各種第一排了一連串,唯獨右邊留了一條縫隙,上書:你!今天!學習了嗎?!!
紅字鑲金邊,配上右邊文科一班滿牆的知識點,效果拔群。
施輕語:“……”
難怪要等晚上沒人的時候再搞,他們也知道白天搞會被揍吧?
“話說這字怎麼那麼像宋……”察覺到身後有人走近,孟賀默默地把那個名字咽了下去。
路過的不少人被這極其不要臉的牆面吸引走近,孟賀聽見有人磨牙:“好像啐上一口是怎麼回事?”
施輕語:“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