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像丢出一塊骨頭,藥瓶在地上滾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少年沒有動,眼神陰冷而空洞,手中的淬毒骨刺微微顫動,刀刃泛着詭異的綠光。
裴琮舔唇,知道自己過去是什麼樣的鬼樣子,警惕、多疑、冷漠,任何一點善意都會被解讀成别有用心的陰謀。
少年一動不動,藥劑滾落在他腳邊,不能分他一點注意力。
從差點被男人殺掉到現在,少年始終沒說過一句話,眼神中蛇類的陰冷占據上風,寒氣森森。
裴琮了解自己,正因為了解,才知道該如何和這個小瘋子共處。
不是通過施恩,而是通過脅迫。
少年肌肉的線條在破爛的衣物下若隐若現,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随時可能失控。
裴琮發現,少年正在摩挲着藏在袖口的粗糙骨刺,新生的蛇信伴随苦澀的毒液發出細微聲響。
而他的“善意”就像是一滴水落在枯死的土地上,連一點回響都沒有,寂靜得讓人惱火。
陰影籠罩下來,裴琮摸出一把剛搜刮來的粒子刀,從不遠處丢過去。
“這種垃圾貨色的脊椎,”裴琮下巴點了點地上的屍骸,聲音含笑,“骨刺藏在傳感器下方,用骨刃斜刺45度能完整剝離——"
“比你手腕藏的那個好用得多。”
裴琮不記得上輩子自己虛弱期,是怎麼處理這個小喽喽的,但肯定是有能力殺了對方。
剛剛他提前動手,就是想刷點好感。
哪怕微乎其微。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緊,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狠意,但很快又恢複了那種冷硬的空洞。
裴琮看透了少年刺殺的意圖,對方在明白自己根本對不了裴琮後,隻能低頭,再做打算。
少年的尾巴無力垂下來,傷口依舊暗紅粘膩。
他的手指在骨刺上滑動,刀鋒在地面上劃出一道細長的痕迹,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
少年嘴唇微動,終于開口,聲音嘔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碎石:
“......目的?”
裴琮眼神興緻盎然,就像是獵人終于聽到了野獸陷入陷阱的聲音。
“我的目的?”裴琮輕笑一聲,像是在品味這幾個字的味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看看,你還能撐多久。”
暗流湧動,殺機潛伏。
裴琮看着少年嘴角的笑意越發深邃。
而對方的眼神依舊冷漠,像是黑暗中永不熄滅的冰霜。
“你不信我?”他挑眉,聲音裡帶着一絲笑意,“還是說,你覺得我有什麼目的?放心吧,我現在不想殺你。”
少年手腕青筋暴起,仿佛那骨刃就是他的生命線,隻要稍一松手,整個人都會崩潰。
看起來完全不信裴琮的說辭。
真是好樣的,就該有點這樣的警惕心。裴琮心裡給自己鼓掌,要是這麼容易就接過藥瓶,估計早就死了。
當然,如果他真的敢刺過來,裴琮會更滿意。
“影蝠……你的目的。”
裴琮語氣輕描淡寫:“既然你知道我,就也應該知道,現在的你,完全不是我的對手。”
少年眼神劃過一絲屈辱,像是蛇類臨死前最後的凝視,沒有痛苦,隻有一種無機質的空洞。
“你叫什麼名字?”裴琮再次問道。
别說少年,其實裴琮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早在很久以前,在那些被污穢和血腥填滿的日子裡,他的名字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在廢星,名字不過是一個代号,甚至還不如一塊硬币來得有用。
那些污染者總是帶着一群手下,在這片廢土上橫行霸道,他們搶奪資源,欺淩弱者,甚至在饑餓時會将屍體分割,晾幹血肉,用烈火烘烤來充饑。
“你這怪物,連狗都不如的東西。”
那是裴琮第一次被主城區檢驗時聽到的評價,周圍的人帶着嘲笑和鄙夷,眼中滿是惡心與冷漠。
他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因為他的基因污染太過嚴重,蛇類的尾椎、細長的瞳孔、甚至在饑餓時會不由自主地吐出分叉的舌頭……
這一切都讓他看起來像是某種不完整的人類,甚至連廢星上的人都對他嗤之以鼻。
殺掉的很多污染者并不是因為仇恨,而隻是為了活下去。
裴琮記得刀刃在血肉中攪動的聲音,記得對方的眼睛從憤怒到驚恐。
一種痛苦的、絕望的、不甘的神色。
每個被他這種“怪物”偷襲殺掉的人,表情都出奇的一緻,但每次都能讓他感受到活着的空氣,好像是代替了對方活下去。
于是他養成了換名字的習慣,“借用”被他殺掉的最後一個人的名字,用對方的身份活一陣,直到殺掉下一個有名字的人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