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蘇姑端着一碗熱湯回院子,剛進前院便瞧見了略顯眼熟的人朝這邊過來。待人離近,這才瞧清楚是西苑那個小丫頭。蘇姑沒來由的眼皮跳了幾下,皺起了眉。
青岚走近人,隻是小聲低語幾句。蘇姑臉色一變,讓人在外候着,端着湯直奔老太太寝屋去。
屋裡,幾個丫鬟剛伺候完太太洗漱,蘇姑端着湯就走了進來。蘇姑将湯端放旁邊的案幾下,等丫鬟們出去後,這才面色沉重地道:“老祖宗,公子醒了。”
溫老太太身子明顯僵了下,蘇姑又道:“青岚丫頭來傳話,公子要見你。您看,夷州的事是否要瞞着他?”
“你認為這事能瞞着他多久?夷州的事整個樾京都傳遍了,他遲早會知道。若是讓他知道這事隐瞞與他,到時候不止是死人這般簡單了。”
溫老太太從位置上起來,蘇姑忙從架子上給人取來外套給她穿上,壓低着聲音:“老奴還是不明白,那人明明是軟禁于樾京,氏族為何還會怕他…”人餘光斜了她一眼,蘇姑立馬低下了腦袋,“是老奴多嘴了。”
“皇庭祖上與他訂過死契。違背死契的氏族,将會與那藏燼谷的三千人一個下場,除非他死了。”
“那……”
見她滿臉驚愕,溫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死契有利有弊,不過氏族流傳若是放了他,樾京必有大災,沒人敢賭。這也是為什麼各氏族軟禁他的原由之一。”
溫老太太不敢擔擱太久,披上外套就匆匆趕去了西苑。
西苑的寒恒軒燈火通明,照得院中兩棵槐樹有些滲人。青岚領着二人進了主院,就在屋外候着,沒有随老太太進去。
房門關合,蘇姑低着頭跟着溫老太太進去。溫謹言的屋裡本有扇很大的屏風,被人給撤了,晶銀的珠幕叮咛作響,幾扇木窗都讓人敞開,使得屋裡偏冷,而溫謹言偏就冷不得也熱不得,平日裡也隻能開兩扇窗,這次整個房屋的六扇窗全開了。
可此時人也顧及不這麼多了,他剛恢複,整個身體像是被灌了鉛,負重般昏沉,全身乏力。唯有這寒冷的夜風讓他有了一絲的清明,溫謹言就這麼穿着單薄的白色袍子半撐起身體靠窗坐在軟席上,半挽的長發順滑沿下。在人略微病白的臉上,好看的眸子不顯喜怒,卻是時不時咳嗽幾聲。旁邊的炭盆上還溫着茶。
溫老太太與蘇姑進了裡屋,溫謹言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太太在人面前的軟席坐下,兩手放于袖中。
“咕噜咕噜…”
炭盆上溫着茶被煮沸,陪同的蘇姑見狀,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半跪在一旁将炭火盆上的茶壺拿了下來,然後取出兩個杯“茶斟上。
溫謹言蒼白顯得有無力的指節輕握住杯盞,呡了一口,他道:“知道我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顯然對方已是知道了夷州的事,溫老太太隻覺袖中手裡已經發汗了了,點了頭她道:“此次夷州的事已經壓下去了,事情已經在嚴查了,必會給你一個交待。”
溫謹言卻笑了,眸底無半分笑意。他說:“交待?你怕是弄錯了,這不是給我一個交待,這是給溫家先祖與皇庭自己的交待。”人畜無害的臉上繼續道:“隻是我竟不知溫家何時這般沒用了,連溫家祖陵都看不好…還是說溫家養了一群廢物沒能及時清理掉。”
“這事出有因……”
溫老太太一時緊張有些說不出話來,溫謹言嗤笑了聲,無所謂地道:“你若想讓皇庭與溫家的秘密盡早暴露在世人面前,大可就這樣保住那些廢物!别忘了,溫世尋臨死前告誡過你什麼。”
溫世尋,溫家上任家主。
那是她的夫君……
“元蘭…你過來…”
枯瘦的男人靠在床頭,朝她招手。溫世尋滿頭白發,眼睛周圍爬滿了皺紋,蒼白的臉上透着死氣,神色輕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