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休幾天後,等待辛從悅的班次是早出晚歸的大四段,駐外過夜的長途航線。這些天她忙得像個球,沒空處理辛從露交代的事情,可趙丹又催得急,隻能麻煩閨蜜張若林替她跑了趟醫院。
張若林在學校當英語老師,工作時間相對自由。她父母家和辛從悅父母家離得近,算得上半個鄰居,兩人既是同學又是發小,交情深厚。
那天她本打算讓李浩遠開車把辛父送過去,可崔澤舜不知從哪聽說了這事,主動聯系她說要幫忙。
多個人多一份力,張若林沒多想,便把時間地址發了過去。
不曾想他提前到了辛家,在趙丹面前以辛從悅男友身份自居。
想起辛從悅曾和自己說過對崔澤舜沒感覺,隻因對方條件不錯才願意接觸,也不知兩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張若林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他這樣擅自行動,看似是為了幫你,實則要麼是對自己沒信心,要麼是控制欲太強。你好好考慮一下,不行的話趕緊說開。我看找趙阿姨還挺喜歡他的,一口一個‘小崔’叫得可親密了”,張若林好心提醒。
“我知道了,謝謝親愛的”,辛從悅反應意料之外的平靜。
不是她不想計較,準确說,她沒工夫去計較。挂掉電話,她恨不得現在就給崔澤舜發消息,可消息一發,有來有回,兩人勢必要理論一番,她明早五點就得起,沒時間折騰。
幾天後,終于輪到她休息,才有空把崔澤舜約出來聊聊。
“我沒記錯的話,咱們沒在一起吧?”
崔澤舜坦然作答:“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家人說,你是我男朋友。這年頭,男性的名聲和女性一樣重要,你這麼不愛惜羽毛,以後找不着對象可别怪我。”
“你生氣了?對不起,我看咱們交流得挺好,以為能順利進展到男女朋友關系階段。如果你介意的話,我願意配合解釋”。
辛從悅見他認錯态度誠懇,想起下午去看辛明華,他問起崔澤舜,看樣子對他還挺滿意,要是能讓老父親心情舒暢些,這事也不是不能忍。
“算了,先這麼着吧,這段時間謝謝你忙前忙後”。
崔澤舜清俊的臉龐露出驚喜:“悅悅,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随你”,辛從悅不忍朝他潑冷水,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開口:“有件事我必須要像你坦誠,這些天我努力嘗試過接受你,可總感覺差了點什麼,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所以如果你想及時止損,我尊重你的決定。”
崔澤舜目光黯了下來,思索幾秒後,說:“我哪裡做得不夠,你可以直說。”
“你做得很好,可能因為我爸的事,加上工作忙,我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感情上。”
崔澤舜不死心:“再相處一個月試試,如果你還是沒感覺,我就不糾纏了,但是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
聽起來挺合理的,辛從悅點頭答應。
但她低估了崔澤舜磨人的本領。這天過後,他一天至少發三次消息給辛從悅彙報自己的日常,也不管她回不回,像上班打卡似的照發不誤;每兩天去看望一次辛明華,陪着說話削水果,有時候碰見趙丹也在,還貼心送她回家。
樂得趙丹逢人就說這是她二女婿,時不時打電話囑咐辛從悅:“你哪天休息,和小崔一起回來吃飯”。
在崔澤舜軟硬兼施的攻勢下,辛從悅有些動搖了,她開始設想和他在一起之後的生活。
崔澤舜為人和善,性子偏軟,做事足夠包容有耐心,抛開感情因素,至少和他相處起來是舒服的。聽張若林說過,他是獨生子,父親是師大的教授,母親也在師大做行政工作。論家庭背景自己差了些,可差得不算太離譜,要是她願意踮起腳尖夠一夠,機會還是有的。
她糾結了幾天,眼看離一月之約還早,便繼續做起了縮頭烏龜。
這天她休息在家,工作軟件突然彈出一條系統消息,辛從悅以為是不重要的通知,點開卻被标題中“停飛通知”四個字奪走了目光。撐在廚房台面上的手微微顫抖,她打開郵件,發件人是機組管理部,文字内容不多,概括起來更是簡單:她被人舉報了,停飛接受調查。
不是乘客的投訴,而是内部的匿名舉報。難道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可自己平時在公司,已經夠夾着尾巴做人了,哪裡還敢惹事。她心裡沒底,趕緊給直屬主管楊柳打電話,主動詢問情況。那頭沒藏着掖着,問她是不是出去做兼職了。
辛從悅一想,完蛋了。
“公司去年新規,禁止員工在外從事第二份職業,制度知曉表上你可是簽了字的,别跟我裝傻啊。”
“楊柳姐對不起,我家裡經濟狀況不好,父親生病這事您是知道的,而且這份兼職工作和本行業沒有競争關系,在外我也沒打着公司的名義做事…”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這次是匿名郵件舉報的,人都拍到你照片了,闆上釘釘的事,公司肯定要嚴肅處理”,楊柳歎了口氣,安慰道:“你抓緊寫份檢讨,說明具體情況和兼職工作性質,這幾天就當休息了,先在家歇着吧。”
“好”,辛從悅挂掉電話,眼淚不争氣的掉出來。
她是從小連練習冊答案都會乖乖撕掉的老實孩子,如若不是被生活逼迫到牆角,怎麼敢無視公司規章制度呢?況且她為了不被發現,隻接熟人推薦的工作,為此錯過了不少時薪高的兼職,早知道會被舉報,索性放開手腳幹了,至少經濟上沒太大損失。
現在好了,停飛隻能拿基本工資,這下她真連房租交不起了。
手忙腳亂地關了火,連飯都來不及吃,拿出電腦寫郵件。草稿拟好,她反複檢查格式、修改措辭,最後才小心翼翼發出。
她一邊吃着坨掉的面,一邊琢磨到底是誰在背後搞小動作。
喬悅琪這個名字在腦中閃回,她确實不待見自己,可圖什麼呢?又或者說,她怎麼知道自己做兼職的事,還能拍到照片?
不是她,辛從悅繼續想,一個讓她後背冒汗的名字跳出來。
褚遂宇。
他用這事威脅過自己,她當時明明妥協了,他還不依不饒?辛從悅扔開筷子,氣沖沖點開微信:請問我哪裡得罪你了?
消息如石子入海,沒有濺起一絲水花。
一直到晚上,那人都沒回消息。
一定是心虛,辛從悅愁得睡不着,頭腦一熱,決定發消息轟炸他:沒想到你是這種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小人。以為在背後搞小動作就能拿捏我?呵呵,靠出賣别人獲取一絲可憐的優越感,隻會暴露你的無能。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勸你最好多做點公益,否則連個安穩覺都别想睡好!
看着對話頁面,孤零零躺着長長的綠框文字,人家都不帶搭理的。
辛從悅忽然想到四個字:無能狂怒,她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蓋上手機,趴在枕頭上哭了一會兒,情緒發洩完,她開始思考後面怎麼辦。唐霖經驗足,明天醒了先給他打電話,請教怎麼和公司争取寬大處理,領導也要安撫,後面繼續找楊柳說情,她畢竟是經理,能在管理層說上話。退一萬步講,如果真被開除了,短期内能找到薪資過萬的工作嗎?實在不行,她隻能去做銷售了,航司很多轉行當櫃姐的同事,聽說提成收入還可以。
那又是另一個火坑了,可惜她沒得選。正想到要緊處,思緒被手機震動聲打斷。
一個陌生号碼。
她從不接陌生号碼打來的電話,尤其是大半夜,果斷按掉。
幾秒後,微信語音提示響起。
是褚遂宇打來的,剛才那個電話,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