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宇醒來,看到圍着一圈亂七八糟的人,心情頓時煩躁。
沒顧得上生氣,他立刻打開手機,在無數紅點提示中,發現了辛從悅的未接來電。
回撥過去,無人接聽。
他眉頭蹙得更深,轉而打給小衛,聽說一切順利,面色稍稍舒展。可看到小衛發來的圖片,他胸口燃起一陣無名火,攥着手機的指尖發白。
錢韻潔帶着傭人進來送早餐,見到這一幕,心底發虛,想轉身出門已經來不及。一邊朝人使眼色去喊褚旭洲,一邊頂着笑臉好聲好氣道:“遂宇醒了?廚房剛做好的鮑魚蔬菜粥,清淡易消化,你趕緊喝點。”
褚遂宇像沒聽見似的,拿了手機進套房的衣帽間,面無表情摔上門。
門外的錢韻潔一臉尴尬,見褚旭洲來了,眼睛剜了他一下,氣沖沖下樓。
等了十來分鐘,見褚遂宇還不出來,褚旭洲咚咚敲了兩下門。
褚遂宇穿戴整齊出來,冷聲冷氣:“我馬上回益州,邵黎留下,有什麼事交代給他。”
他平時飲酒克制,前天慶功宴突然連幹幾杯,當晚便酒精中毒被送進急診。褚旭洲不知發生了什麼,問邵黎也不清楚,好不容易等到褚遂宇醒了,想找他聊幾句卻遭到冷待,頓時有些不快:“等等”,說着手一揮,傭人四下退去。
“瞧瞧你這副樣子,行事越來越浮躁,傳出去成笑話了。”
褚遂宇低頭編輯信息,聽到這番老生常談的論調,毫不放在心上,掀起眼皮:“還有事麼?”
褚旭洲背着手,聲調降了下來:“地産業務下一年要不要繼續搞,我勸你好好評估。況且有些事用得着自己上心麼,底下養了一幫人,難道都是吃閑飯的?”
“集團的事不是有你在麼,再上心也不能越俎代庖”,褚遂宇把手機插回兜裡,對着牆上金屬畫框的反光鏡整理頭發。
“我多大年紀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董事會那幾個老家夥個個成精了,你跟我這鬥嘴,倒不如想想後面怎麼應付他們。”
褚遂宇動作僵了一瞬,随即恢複正常:“打算交班,舍得嗎?”
褚旭洲輕手輕腳走到門邊,聽了聽門外沒有動靜,頓了頓才壓低聲音說到:“上位的是親兒子又不是别人,怎麼不舍得,我給你交個底”,伸手比劃了一個三。
褚遂宇嘴角扯了扯,神色有些不屑:“你又不止一個兒子”,說完果斷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褚旭洲無奈一笑。
*
辛炜回了學校,辛從露開店做生意,若則去幼兒園,趙丹一早出門買菜,多筆依舊懶洋洋地趴在陽台,日子好像回到了從前。
如果不是客廳裡擺着蠟燭和祭祀品,辛從悅甚至不覺得父親已經離開。
餐桌邊上堆放着幾個箱子,是趙丹整理出來的辛明華遺物。她翻開看了看,大多是是舊衣物,貼着反光條的馬甲掉出了一張工作證,上面的紅底證件照印着辛明華十多年前的樣子,因為有透明塑封,底下的司機信息和編号依舊清晰。
看着父親年輕時氣色飽滿的面孔,辛從悅鼻頭一酸,眼中不自覺地泛起淚光。壓抑許久的情緒釋放出了一些,多筆聽到動靜,搖着尾巴進屋,走到辛從悅身邊蹭了蹭她的胳膊。
她雙手捂住臉,胸口随着抽泣而劇烈起伏。多筆趴在腿邊,眼神憂郁地看向最裡間的卧室。
她哭了一會兒,手機響個不停,是楊柳打來的。她趕緊抹幹臉上的淚水,清了清嗓子:“喂,楊柳姐。”
“從悅,你沒事吧,家裡什麼情況了?”
“沒事,都處理好了”。
“行,你狀态怎麼樣,能調整回來上班嗎?”
“沒問題的。”
“好,下周開始給你排班。”
挂掉電話,心情從痛苦中抽離出來,辛從悅取來冰塊,敷在自己腫成桃子的眼睛上。工作不隻是養家糊口的飯碗,更是分散注意力的良藥。
褚遂宇下飛機,給辛從悅打電話,沒打通。
小衛來機場接他,路上他細細問起了這幾天的事。聊到最後,他強壓着胸口的怒氣,問起那幾張照片的事。
是辛從悅在韓餐店吃飯的畫面,她神色輕松地和李浩遠說笑,對面的崔澤舜則一臉溫柔地看向她。照片中她的狀态,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他們喝酒了?幾點散的。”
“好像是九點多,辛小姐喝了幾杯,兩位男士沒喝。”
“然後呢,她怎麼回去的。”
“是其中一個男士把她送回去的。我記得他們本來是先走了,辛小姐在等車,後來其中一個朋友回來,又把她接上了。”
褚遂宇想起那條未接電話,呼叫時間是九點零一分。
他聽完陷入沉思,隔了一會兒,繼續給辛從悅打電話,依舊沒人接,轉到微信留言問她在哪,等了十來分鐘,見沒有回複,又開始撥微信語音。
手機來來回回的響讓辛從悅很煩。
她本打算直接關機,想想還是給他回了個:“在忙,不方便說話,有事留言。”
褚遂宇:“你在哪,我去找你。”
辛從悅:“現在不方便,我晚點聯系你。”
褚遂宇胸口堆積了情緒,此刻無處消解,壓着脾氣回了個:“好”。
其實她沒有什麼正事要忙,午飯後從家裡出來,随便上了輛公交車,獨自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内心茫然空蕩。
工作日的中午,車上幾乎沒人,連司機都在摸魚,路過空無一人的站台時徑直開了過去,象征性地停一下都不肯。很快到了終點站。她隻好下車,穿過馬路去對面的站台,等待返程的公交。
10分鐘後,車子從發車中心開出來,她發現還是那位司機。
也許在司機眼裡,自己是個無所事事的神經病,狼狽又可笑。她突然不想上這輛車了,鼻子有些酸,低頭翻手機,看到和褚遂宇的聊天記錄。每條回複都簡短直接,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符号,她能腦補出他打這些字時冷漠的樣子。
和他相處起來,似乎沒有實質性的矛盾,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難道自己要求太多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她掐斷了。
為什麼不能提要求?為什麼要放任他漠視自己?這些天,就算是很多年不聯系的初中同學,都會發來關心消息問候。而作為男朋友的他,除了按部就班的日常聯絡,連句多餘的詢問都沒有。
辛從悅腦袋一熱,果斷發消息給褚遂宇,用少見的口吻命令道:“現在來這個位置接我。”
褚遂宇剛到公司,簽完幾份緊要的文件,又被幾個電話會議絆住了腿,等他看到消息時,已是三小時後。
他沒急着出發,先給辛從悅打電話。
居然通了。
“你在哪?”
她語氣裡沒有一絲不滿:“我已經到家了,沒事,你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