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卉點頭：“一鋪難求呢，住進學校，自習吃飯都很方便，你後面不是還有複試，就來我們學校住吧。”

“那我給你付房租。”

“不用不用，住宿費一個學期也就幾百塊錢，而且本來就空着兩張鋪，沒占誰的便宜”，林卉吐了吐舌頭。

當晚辛炜和林卉就陪她一起去出租屋取走東西，離房子到期還有一段時間，剩下的房租她已經交了，隻能認虧。

可房東一聽要退押金，收起了平時和善的面孔，各種挑刺兒埋怨，不是拿弄髒的牆壁、折斷的椅子腿說事，就是把水電取暖各種費用也算上，最後竟一分錢也不想退。

時間不早了，辛炜在樓下等，屋裡也有室友在睡覺，辛從悅沒工夫和她理論，争執一番後，最終隻拿回了兩百塊。

以前覺得北漂是個無病呻吟的詞，時代這麼好，哪有那麼多苦可吃啊，直到自己身處其間，才發現電影演得還是美化現實了。

她看着這兩張紅票子，想起自己和房東争辯時的場景，樣子一定狼狽極了。想起以前在益城，有家人朋友的陪伴和溫暖，當時隻道是尋常，難怪褚遂宇覺得她不知好歹。

坐上出租車，看到兩側倒退的高樓大廈，旁邊的公交車像罐頭一樣塞得滿滿的，落不下的戶口、加不完的班，以及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房價，她陷入迷茫，忘了自己為什麼非要考研來B市。

“姐，你考B大外院？競争可激烈了，聽說有人考了好幾年”，辛炜看到資料書，好奇發問。

辛從悅頓了頓，想起襁褓中的女兒，心中忽然有了力量：“我能考上”。

2月中旬，考研成績出來，她果然拿了一個很高的分數。在考研論壇上，她把經驗貼分享出來，收獲許多祝福，努力終于有了一點點回饋。

這年春節，她沒有回家過年，寒假零下十幾度的冬天，一個人抱着打印資料，在公園涼亭對着寒風，一遍遍模拟面試場景。

很多年後，辛從悅想起這段日子，早已忘了其中的煎熬與疲憊，隻記得一次次咬牙堅持到極限的快感。記得有人說過，當一個人擁有了更大的世界，過去的痛苦會被稀釋、降解，存在感越來越弱，甚至消失不見。

對她來說，正是如此。受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像一塊漂流許久後終于觸岸的浮木，有了新的啟航方向。

李羽是在辛從悅研一那年搬去歐洲的，她自學編程，申請到了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的計算機碩士。

她語言天賦很高，學了荷蘭語後，和當地人交流溝通無障礙，很快融入異國的生活。畢業後，她拿到了一家咨詢公司的offer，順利留在荷蘭工作。作為初級數據分析師，她的薪資待遇并不豐厚，将将夠維持在北歐的高消費生活。

盡管如此，李羽已經很知足。她手中有存款，并不缺錢，缺的是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提到的，最高階的自我實現的需求。而社會觀念開放、職場性别平等意識高、注重工作與生活平衡的北歐，完美契合了她的需要。

李羽決定在阿姆斯特丹定居。

聽到這個消息，辛從悅真心替她高興。原來無論是20歲，還是30歲，隻要擁有推翻一切的勇氣，就永遠不缺重新開始的機會。

李羽入職那年，辛從悅也從B大畢業，她沒有像大多數同學那樣，選擇去體制内或是國企央企，而是入職了國産手機企業朗星。

那幾年，中國智造在全球掀起熱潮，以性價比著稱的朗星手機在亞非拉市場表現極佳，公司有意拓展歐洲市場，并選中了西班牙作為進軍西歐的第一步棋。

辛從悅本科學的是西語，研究生讀的是國際事務與區域研究方向，主攻歐洲研究。

面試時，她投遞的崗位是翻譯産品經理，而面試官覺得她氣質比一般應屆生出衆，又有過兩年的工作經驗，成熟度更高，可以試試偏銷售性質的崗位，比如品牌推廣、線下零售這些。

“能接受外派嗎？”

“請問大概會被派到哪些地區？”

“歐洲，西班牙。”

辛從悅眼睛一亮，開始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大談自己對歐洲市場的觀察，對西語區居民消費習慣的了解，或許是她争取這份工作的意願足夠強烈，而市場拓展就需要她這種膽子大的人才，招聘主管當即聯系國際業務總監，為她安排了二面。

中間等待的一個小時裡，她快速做起了功課，惡補品牌出海策略、海外市場推廣的知識。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是有用的，面試時，她揪着“價格敏感”、“對安卓系統接受度高”、“電商渠道”、“社媒運營”這些專業詞彙，和面試官聊出了不少火花。盡管她說的這些并不新奇，但面試考察的，從來都不隻是問題，而是綜合素質。

國際業務總監章淼對辛從悅很滿意，即使她在被背調環節因不是應屆身份被人事部門卡offer，但在章淼的堅持下，最後走了社招系統将她破格錄用。

人生版圖即将刷新，她心裡抑制不住的興奮。

正式入職前，她回了一趟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