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breen 215的門鈴響了。

辛從悅站在門口，一手端着熱騰騰的烤肉，一手拿着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開心果味哈根達斯。

開門的是簡蘭英，也是紹黎口中提到，照顧凡凡的另一位阿姨。

“蘭姐？”

“從悅”，簡蘭英一臉震驚，慌亂将她請進屋。

紹黎見兩人認識，有些意外。

辛從悅解釋：“我懷孕的時候，被蘭姐照顧過一段時間”。

難怪了。

簡蘭英照顧孩子的經驗并不豐富，老大卻把她留下，原來是這層關系。

“凡凡在樓上洗澡，你去看看？”

簡蘭英心情激動，說話沒太注意分寸。

辛從悅望了眼樓梯，眼神複雜：“還是不打擾凡凡了，蘭姐，我住在隔壁，你有空嗎，來我這坐坐？”

她說完詢問紹黎的意見： “紹助，可以嗎？”

他點頭，簡蘭英挽着辛從悅的手走了。

五年沒見，辛從悅發型變了，順滑的直發留到鎖骨處，幹淨利落地披在肩上，很好修飾了溫婉精緻的臉龐。她不說話時面容平靜穩重，說話時眼睛明亮而深邃，渾身透着成熟優雅的氣場。

簡蘭英時時挂念着辛從悅，除了當初相處融洽的緣故，還因為她後來被派去照顧凡凡。别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她觀察得深，知道母女倆有多像。比如她們都偏愛甜食，不喜歡酸；愛吃素菜多過肉，思考時會習慣性的眨眼睛。

當然最像還是臉型，尤其笑起來，簡直連嘴角彎起的弧度都一樣。

從簡蘭英的視角看，辛從悅離開褚家是個絕頂錯誤的決定。

但她很有分寸，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于是辛從悅知道了凡凡許多生活細節，也知道褚遂宇這麼些年，隻要不出差，幾乎每晚都會哄孩子睡覺，周末至少會拿出一天時間，陪凡凡外出活動，要是加班太忙，甚至會把凡凡帶去公司。

褚遂宇被她描述成了天下絕世深情好男人。

辛從悅半信半疑，比起自己的袖手旁觀，他确實還算負責。可轉念一想，比起自己的身不由己，一切都他心甘情願為之。

不過做好分内之事罷了。

“你和孩子爸，真鬧僵了？我看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從沒在孩子面前說過你壞話。”

辛從悅避開這個話題，問：“他怎麼和孩子解釋我不在的”。

簡蘭支支吾吾，不肯說了。

蘇阿姨在哄凡凡睡覺，翻開繪本，講起了《小紅帽》的故事。

凡凡聽到一半，問：“外婆是什麼意思？”

蘇阿姨靠在床邊，孩子沒睡着，她先困了，無精打采地說：“外婆是媽媽的媽媽”。

“等我有了媽媽，就有外婆了”，凡凡抱着毛絨兔子，天真地說到。

蘇阿姨一聽，生出幾分心疼來：“對呀，你是最幸運的寶寶，可以自己選媽媽。”

凡凡一臉幸福：“蘇阿姨，讓白天那個阿姨做我媽媽好不好？”

“你不想讓雅绮姐姐做了？”蘇阿姨覺得不妙，趕緊把話題移開。

凡凡嘟嘴：“我更喜歡白天那個阿姨，她看我的時候，眼睛亮亮的，會發光。”

小孩子什麼都懂。

“那你明天和爸爸視頻，可以告訴他哦，現在先睡覺好不好？”

她乖巧地閉眼睡覺，蘇阿姨把床頭的燈關掉，凡凡忽然打開眼睛，說：“哎呀，我忘了要去找她玩！”

母女間有種天然的心靈感應。

與此同時，把簡蘭英送走的辛從悅，坐在露台上吹風，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情緒波動。

她拉開一罐啤酒，猛喝了一大口。

李羽烤着雞翅，悠悠道：“從一條狗，到一個孩子，你倆之間的羁絆越來越深，不考慮複合？”

“這話不興說，人家有正牌女友呢”。

“那個姑娘挺漂亮的，就是為什麼想不開，願意給人當後媽？”

“有不願意當媽的，就有願意當媽的”，尊重世界的多樣性。爐中的炭火燒得通紅透亮，辛從悅看着爐子沉思。

微風輕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着炭香和食物炙烤的香氣。

李羽遞給她一串烤好的雞翅，随口問起，“對了，當初你們為什麼分手？”

“他媽去世，和我爸有關”，辛從悅語調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接收的信息一個比一個震驚，李羽望着她：“你别瞎說啊”。

“是他媽媽自己開車不小心，其實我爸也挺冤的。褚遂宇大一那年知道這事，就和我斷了聯系。前幾年發現我爸生病，活不長久了，又突然出現，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還有這回事？我以為他追你追一半忽然停了，是因為異地呢。這麼看來，他真挺愛你的，這都能回頭。”

“那又如何，他姥姥找到我，親口告訴我真相”。

“她想讓你倆分手？”

“那會兒我已經懷孕了”，辛從悅提起往事，心情開始陰郁。

李羽不忍再問下去：“豪門生存不易，你不想和他繼續，也有點道理”。

正感歎着，手機響了。

是個國内的手機号，辛從悅猶豫着接起來。

“哈喽，我是紹黎”。

辛從悅很意外：“紹助，有事嗎？”

“這麼晚打擾了，是凡凡想見你…”

她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啊”，聲音有些顫抖：“凡凡要見我？”

紹黎語氣肯定：“你方便的話，能過來一趟嗎，我在門口等你？”

“好”，她一口答應，挂掉電話，雙手不自覺地捂住嘴巴，忍住尖叫：“羽姐，凡凡要見我。”

李羽笑了：“快去吧”。

辛從悅深呼了幾口氣，飛速沖下樓。

*

輕輕推開卧室的門，辛從悅招了招手：“嗨，凡凡！”

凡凡穿着睡衣，抱着玩偶，見到辛從悅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語氣有些兒撒嬌：“阿姨，你能不能陪我睡？”

媽媽可以陪你睡，辛從悅在心裡默默說。

“好呀”，她走過去，從蘇阿姨手裡接過繪本：“我給你講故事吧”。

凡凡乖乖點頭，沒一會兒，她咽了咽口水，忽然說：“你能不能做我媽媽”。

還未走出房門的蘇阿姨聞言驚掉了下巴，看了眼門外的紹黎，表情和自己一樣震驚。

“什麼？”辛從悅懷疑自己聽覺出了問題，一字一頓重複道：“你是說，讓我做你的媽媽？”

這個阿姨反應好奇怪哦，以前和其他阿姨說，她們都會很開心的答應。

“對啊，爸爸說我可以自己選媽媽”，凡凡小手揉着眼睛，聲音像棉花糖軟軟化開。

原來他是這麼給孩子說的。

辛從悅又驚又喜，原以為和女兒的緣分止步于剪斷臍帶的那一刻，可此刻不得不承認，骨肉關系是植于生命深處的羁絆，是一種無法通過物理斷聯就能切斷的存在。

她放不下凡凡。

凡凡也離不開她。

“那你為什麼選我呀”，辛從悅的聲音跟着軟下來。

凡凡咯咯笑起來，害羞道：“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