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林霜寒與商雲猜到了這些暗衛的主人是誰,但看到她竟當真現身此處,還是有些訝異。
林霜寒喊了一聲:“姑母。”
元天珏道:“阿落,把劍放下。”
從前總會乖乖聽話的林霜寒此刻卻倔強道:“你讓他們先放。”
元天珏聞言眉頭一挑,眼神中有些訝色。
姑侄二人便此僵持住了。
商雲道:“陛下,不知可否談一談。”
元天珏皺着眉頭掃了他一眼:“商随的那個兒子?”
她沒有再說話,冷笑一聲,表明了态度。
随後她似乎是有些不耐煩,将手一揮,下令那些暗衛向林霜寒攻去。
林霜寒的劍法雖則高妙,但雙拳難敵四手,逐漸被逼到了角落。
元天珏這态度,是要強行把林霜寒帶回去了。
她身邊有女官提醒道:“林姑娘身上的蠱蟲……”
元天珏道:“無妨。”
她的手下自有分寸。
而況且蘇子玉曾經傳信來,說另一隻同妄蠱種在了商雲身上。依照商随臨行前留下的囑咐,這公母兩隻同妄蠱倘若都能種下,便不會再有失控的風險了。
想到這,她不由朝商雲看去。
沒想到這同妄蠱兜兜轉轉,竟是種在了此人身上。
商雲毫不畏懼與她對視。
元天珏從青年的眼中覺察出危險的信号。
她的感覺沒有出錯,下一秒,那青年徑直向她撲了過來。
這是打算“擒賊先擒王”了?
元天珏身邊的護衛及時做出了反應。
商雲雖則輕功身法不錯,但手上力氣不行,每每在将要接近元天珏的時候被擊退了去。
眼看商雲就要被抓,忽響起一道清越劍鳴,淩冽霜風破空而至,所過之處寒意凜然。
護衛們舉刀相擋,那劍更不猶疑,去勢不減。
不過一個瞬息,但聽“當當當當”幾聲,護衛們的武器竟都被齊齊削斷。
“要拿千絲門的人,也得先問過我的回雪劍。”
屋檐上不知何時立了個雪衣人影,青絲如墨,白色發帶于風中輕揚。
林霜寒又驚又喜地喊了聲:“雪長老!”
随着她的呼聲,白衣女子輕飄飄落于她身前,目光中似乎含了隐約的笑意:“阿落,你長高了不少”。
随後手中長劍橫出,護于林霜寒身前。劍鋒泛起霜白的冷光,本來步步緊逼的護衛們在劍氣之下不由都退了半步。
元天珏身邊的女官附耳悄悄說了些什麼。
元天珏微微蹙眉,半晌冷笑了一聲:“雪初晴?好大的威風。朕竟不知,朕要帶走自己的侄女,還需看你們江湖人的臉色?”
她手一揮,護衛們齊刷刷後退,轉瞬之間已擺出來戰鬥的陣法。
前面一排是拿着刀的武士,後面一排則抽弩搭箭,紛紛對準了雪初晴。
雪初晴并不退縮,她的發絲與衣擺微微揚起,并非是風吹來的緣故,而是劍氣橫溢的結果。
小小的一個院落,瞬息之間劍拔弩張。
眼看一場将會引發朝堂與江湖大戰的争鬥即将爆發,商雲站了出來。
他緩緩走到對峙雙方之中,一撩下擺,單膝跪下:“草民商雲,見過陛下。”
而後起身做出邀請的姿态:“陛下星夜兼程趕來此地,想來甚是勞累,不如歇個腳先喝杯茶?”
元天珏冷冷看着他,轉過目光,又與林霜寒緊張又略帶哀求的眼神對上。
少女遲疑了一瞬,忽而向外邁步,很快就要走出雪初晴的保護範圍。
雪長老拉住她:“阿落,你去哪兒?”
林霜寒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随後走到元天珏身邊,挽住這位女帝的手臂,輕輕晃了晃:“姑母,這兒有一種很好喝的茶釀,叫做銀月釀,姑母要不要也來嘗嘗?”
元天珏愣了愣,仿佛是第一次認識林霜寒一般。
在宮中,她的這個侄女與其說是溫順乖巧,不如說活得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她那時趁其養病廢了她幼時婚約,林霜寒知曉後也不哭不鬧,隻是默默接受。
她有時甯可林霜寒忤逆她、冒犯她,也好過沉默不言。這讓她總覺得她這個侄女一個沒看住就會像春日薄雪般盡化了。
蘇子玉傳來消息說她的好侄女偷偷跑了的時候,她是欣慰大于憤怒。
對于兩人見面的情景,她預想着林霜寒也許能同她吵一架,從沒想過林霜寒會與她撒嬌。
是的,盡管此刻林霜寒身體僵硬,語調也非常輕,很有幾分不情願的意味。
她也看出來了,林霜寒在試圖對她撒嬌。
蘇子玉的信裡說,林霜寒的性子有了大變化,她那時看了沒當回事。
現在林霜寒的手真真切切地挽上她的臂膀,她才終于意識到蘇子玉話語真正的含義。
林霜寒并不是性子有了大變化,而是……重新又活了過來。
這麼一瞬間,元天珏冷硬的心軟了下去。
她“哼”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隻是任由林霜寒挽着她,向那小小客棧大堂行去。
與此同時,她心裡還忍不住有些嫉妒。
對自己從沒有撒嬌過的林霜寒,這手法又是從誰身上學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