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外陽光杲杲,簾内卻是蒙蒙的暗。
趙姝兒一壁嘟嚷着還沒吃過瘾,一壁問黎慕白是不是找到案子線索了。
黎慕白道她約莫知道羅小绮是中了何種毒,但需要前去羅府确認。
趙姝兒遲疑地指出,羅小绮會不會果真有了身孕。
黎慕白告訴她,羅小绮有沒有身孕暫時無法斷定,但羅小绮死後臉色發青,身上皮膚卻發紅,且身體又呈痙攣狀。
這些,俱是明顯的中毒後毒性發作的症狀。
這些恐怖的症狀,将羅小绮豆蔻蔥蒨的年華埋葬。
趙姝兒一陣心悸,黎慕白亦唏噓不已。
杜軒駕着車,很快就把二人就送到了羅府。
羅府已是白漫漫一片,哀聲隐隐。
可就在昨日,這裡還是喜氣盈門庭,紅妝繞屋宇。
真真的世事如塵露,奄忽兩重天。
兩人甫一下馬車,就望見大理寺卿王赟領着手下從羅府出來。
他今日穿着绯色官服,在一大群人中如芝蘭玉樹般奪人眼目。
見黎慕白與趙姝兒在羅府門前不遠處,他對身邊的人交代一番,便朝她們走來。
原來,王赟今日帶着手下又來羅府勘察案發現場。
黎慕白立即問他,羅府近日的食材裡可否有用到水芹菜。
“沒有!食材我已反複查過,沒有水芹菜。”王赟肯定道。
“白黎,水芹菜又沒有毒,你查它有何用處?”趙姝兒問道。
“水芹菜的确沒有毒,然而,有一種植物與水芹菜長得十份相似,卻是有毒的。”
“與水芹菜十分相似······”王赟沉吟一下,“是不是野芹?”
“野芹?”趙姝兒呼道,“我曾在書裡看到過,仿佛記得野芹的氣味是臭的——”她恍然大悟,“你是說,羅小绮可能中了野芹的毒?”
“也許是!”黎慕白道。
趙姝兒一臉震驚,半晌後問道:“白黎,你是怎麼想到要去查野芹的?”
“郡主可否記得,我們在陳家醫館見到的臭阿魏?”黎慕白道。
“記得!”趙姝兒使勁點頭,“那個陳若林說阿魏雖臭,但藥性十足。若阿魏是香的,反而藥性全無。”
王赟聽後,掃了黎慕白一眼,想起以前在虞洲與她探讨案子時,她就擅長由此及彼,聞一知十。
那些看似毫無頭緒的案子,就這般被她輕輕揭開面紗,露出冰山一角。
“難不成你是從阿魏上得到的啟發?”趙姝兒歎道,“白黎,你還真是——真是——”
“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王赟接過話笑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趙姝兒道。
“郡主與王大人謬贊了!”黎慕白道。
“可是,羅府近日的食材裡并無水芹菜啊!”趙姝兒攢着眉心道。
“我們先去找野芹。”黎慕白道,“若是羅小绮嘔吐殘渣裡的臭味,與野芹的氣味一緻,便可斷定羅小绮是中了野芹之毒。”
“單憑氣味就可斷定?”王赟有些意外,問黎慕白。
“嗯!羅小绮嘔吐殘渣裡的臭味,甚為怪異,根本不是尋常的臭味。”趙姝兒搶過話回道。
“王大人許是還不知道罷,郡主對氣味極為敏感。無論何種氣味,她隻要聞過一次,便能牢牢記住,并且還可以依賴氣味來辨物呢!”黎慕白笑道。
“郡主竟然有這等天賦!”王赟對趙姝兒拱拱手,笑道,“請恕臣眼拙了!”
趙姝兒突然别過臉,拉着黎慕白上了馬車。
兩人坐好後,黎慕白這才發現她白皙的雙頰洇着兩抹櫻色,如染了胭脂的海棠,嬌羞淺淺。
“郡主的臉怎麼紅了?是不是車内太熱了?”黎慕白問道。
“啊?好像是有點熱。”趙姝兒舉手貼了下臉,随後一把掀開前窗錦簾,卻見王赟與杜軒坐在轅座上。
王赟覺察到身後有動靜,轉過頭來,見是趙姝兒,颔首淡笑了一下。
趙姝兒手一抖,錦簾随之落下,目光瞬間竟不知要擱哪裡去。
黎慕白瞧着她的模樣兒,有些想笑又不敢笑,便與她說起其它事來。
城南一帶的街市,是京中新鮮菜蔬買賣集中之處。
幾人抵達時,雖為日跌之際,可仍有不少小商販在此販賣菜蔬。
王赟着了公服,隻得令趕來的手下喬裝成普通黎民去分頭詢問。
黎慕白與趙姝兒亦喬做買菜之人,對着那些菜疏一通翻檢。
然則,一圈暗查下來,水芹菜倒是不少,野芹卻影子都無,甚至好多商販連野芹為何物都不知。
他們正準備另想它法時,一個着皂色短衫的小販湊上來,悄聲問道:“聽聞幾位貴人要買跟水芹菜類似的野芹?”
“對,我們要買的那種芹菜,不是香的,是臭的。”趙姝兒道。
“貴人說的那種芹菜,我這裡倒是有一些。隻是價格嘛,許是要高一點子。”小販說道。
“這個沒問題。”黎慕白道,“你把你的那些野芹全拿來,我們都買下。”
小販放下菜擔子,小心翼翼從菜筐最底部抽出一個布包,然後拿到距離菜筐有些遠的地方。
“這就是野芹,幾位也是要制香嗎?”小販問道。
“制香?”趙姝兒反問,似是聽了笑話般。
黎慕白忙道:“是的,我們準備制香。”又朝趙姝兒使眼色。
趙姝兒醒悟過來,忙不作聲了。
布包包得十分嚴實,小販拆開後,黎慕白立即聞到一股濃濃的臭味。
趙姝兒伸手就要去拿,小販卻縮回手,小心賠笑:“幾位貴人還未付錢呢!”
趙姝兒摸出一點子碎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