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簪，味道何如？合不合口？”

“阿簪，鋪子裡的夥計囑咐過，這蓮子糕不能進久放的，你快些吃了罷，下次我再去蓮心齋買些回來便是。”

······

“莞兒，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究竟是想念我，還是想念我做的蓮子糕？”

“莞姐姐，這蓮子糕，用的可是今年頭一茬的蓮子，母親一定要等到你來了才開始做。”

“莞兒，此次你就多待些日子，我天天給你做蓮子糕。”

“莞姐姐，我的那份蓮子糕讓給你吃，你就應下母親的話，行不行？”

······

上年，她去了姑母家。姑母百般憐愛，拉着她私下說了許久的話，話裡話外不外乎是想要給她定一門親事。

然而，父親的性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她頗為中意姑母選的親事，猶豫幾番，又狠心給推搪了。

姑母雖然極是疼她，但姑父生意上的許多事，皆與父親有來往。她不願姑母一家子為難，況且，她與他們相處甚歡，不比在自己家中那般要處處克己複禮。

表妹待她更是親熱，有時還故意在姑母面前吃味打趣，說她才姑母的親閨女。

姑母聞言，順勢挽住她的臂膊，戳了戳表妹的額角，笑道那就叫她阿簪好了，并解釋這原本是給表妹取的乳名，隻不過後來改了而已。

“娘，既然如此，為何不讓莞姐姐嫁與阿兄，如此莞姐姐就真正成了我們家的人，也可以長住我們家了。”

“二丫頭，休得胡說！”姑母斥道。

表妹被姑母的疾言厲色吓住了，癟着嘴欲哭不敢哭的。

她忙假意趕上去要撕表妹的嘴，将表妹拉出屋子。

那次，她不知姑母為何會勃然作色。不過，她對表兄向來隻有兄妹之情，心底裡也并不願嫁給表兄。

可自此，她暗暗喜歡上了“阿簪”這個乳名，好像她真成了姑母的親閨女一般。

親戚再好終究是親戚，也沒道理在親戚家久住的。姑父姑母見她要回去，苦勸不住，便照例裝了幾車子特産，讓她攜帶回府，又暗暗給她一大包銀票。

歸家的途中，她無意間偷聽到——随行的仆從與她的侍女合計着，要将她賣給一商賈做妾。

她以為自己聽岔了，意欲上前去問個清楚，然後狠狠訓斥他們。就在擡腳的刹那，一陣冷風刮來，令她倏地清醒。

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她決定佯裝不知，先俟機脫身再計較餘事。

次日，她便稱身體不适，支使部分人去延醫抓藥，又把侍女使喚得團團轉。忙亂中，她偷偷地換上一套侍女的衣衫，揣上銀票，趁他們戒備松懈時順利遁逃。

可她一介幽閨弱質，乍然被迫面對這險阻的世道，簡直是輕塵栖弱草。

盡管，她提着萬分小心，在探問家中情形時，不但銀票被幾個拐子給聯手诓騙走了，連自己亦被關了起來。

濃霧助她再一次脫身。她拼命地跑，慌不擇路之下跑到了一處河岸。身後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她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橫豎她會泅水。殊不知，河水太過寒涼，兼之她又跑得幾近脫力，身上全是熱汗。甫一入水，她根本使不上一絲氣力，隻得屏住呼吸任由自己先往下沉。

未幾，她聽到“撲通”一聲巨響，随即便見水中多了一道人影。

她的心登時涼個透。看來，今日必得要落入魔掌了。

那人遊至她跟前，向她擺擺手，然後捉住她的一隻腕子，帶着她往上遊去。

途中她想掙脫，卻毫無法子。

遊至岸邊，那人先将她推了上去。

她蜷成一團大口大口地喘氣，聽天由命等候那人的同夥來捉拿自己，轉首見那人明明要爬上岸來了，又陡地一個下滑，“咕咚”濺起好大一片水花。

霧淡了些，岸上除卻衰草枯樹，并無人影。

四肢的麻木消褪，她約摸猜出那人落水之故，忙一頭紮進河中。

虧得這個時節的水流頗緩，她很快找到了那人，情形果真如她所猜測的那般。把人拖上岸後，她虛脫至極，連眼皮都難以睜開。

騰騰兀兀間，她隻覺自己化作了一隻鳥，是團扇上那隻親手繡下的鳥。

潔白的絹絲，嫣紅的花枝，璀璨的鳥羽，織金的圓月，端的是良辰美景的天，奈何是幅死了的畫，連帶那對鮮亮的羽翼都在遞嬗變暗，變沉，變得僵硬。

然總有一道聲音，锲而不舍給她鼓勁，令她不由自主一次又一次地拼力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