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晏嘴裡哼了一聲:「蕭公子也太瞧不起我們了,不過...」他聳聳肩,點了點頭,「成交。」他們本還差三分才能夠獲勝,現下既然蕭剡都這麼開口了,那也不虧,無論如何,能夠達到目的就行。
「你們可别大意,我這五弟可是大齊中出了名的腿上悍将。」
「嗯嗯。」平晏滿不在乎,咱們家槐安那才叫厲害呢。
槐安見狀,大約猜出次兄為何提出賭約,她雖不清楚次兄是如何得知齊太子必經此路,且必會停留,要求參與鞠賽。若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但總之,次兄想來是為借此機會,讓齊太子做出有利于大鄭的承諾,諸如撤回大齊、同意娶宗室之女雲雲,畢竟大鄭已然失信于前,總要找機會挽回局勢。
哎呀,阿兄,大可不必如此費心。槐安想如是對平晏說。說不定他們今日就将安排若埕見齊太子,接着便能成功聯姻啦。
銅鑼響,最後一場賽局正式開始。
蕭刻果不負『腿上悍将』之稱,隻見他時而左沖右突,勇猛無比,時而小擡玉腿,輕撩緩撥,讓皮球穩穩貼地前行,再配合蕭剡的戰術,竟一舉破蛋,連得三分。
槐安心中暗暗吃驚,和平晏交換一個眼神,平晏喊了暫停,平家小隊湊在一塊兒商讨對策。
有人提出轉攻為守,加強對蕭刻的盯防;有人卻建議放棄穩當的控球策略,轉為快速反擊,以高壓進攻方式壓制對方;還有人提出增加前鋒數量...七嘴八舌間卻無一項能夠完美适用當前情況。
平晏靜靜聽着部下們的想法,片刻後擡眼看向槐安,槐安會意過來,她點了點頭:「我來阻擋蕭刻。」隻要沒了蕭刻,南齊隊再怎麼努力也是徒然。雖然不敢說可以長時間阻擋住蕭刻,但擋個一時半刻還是做得到的,她對自己的球技及武功還算有自信。
「蕭刻無暇分身之時,就是我等全力進攻之機。咱們要把握住了。」
衆人捶胸喊着:「平家軍必勝!」
最後一聲銅鑼響起,左軍開球,隻見南齊隊伍開球員想也沒想就将球踢向蕭刻,槐安見狀,當即閃身上前,頭朝球一頂,球穩穩落上腦袋,翻球至腿控了數球後,面朝平晏作勢踢球,卻一瞬間橫踢向平家隊伍的另一球員——趙鐵。
蕭刻未料到這一出,他原先判斷槐安必将球傳給平晏,身形已然晃至平晏跟前,卻見球向轉彎,将飛至趙鐵,急忙收勢,欲逐球而去。槐安沒給蕭刻機會,她一個碎花流星,大步踏至蕭刻身邊,肩部一撞,将他撞離原先奔馳的方向。
蕭刻被撞得踉跄,憤恨地瞪了槐安一眼,就要朝左路奔去,槐安立刻跨步擋在他眼前,蕭刻沒有猶豫,彎身往右路一踏,槐安再擋,蕭刻蹬腿躍起,欲踏其肩借勢前奔,但槐安如先知般,趕在他跳起前已翻滾至一旁,同時伸腿一拐,想令他摔個狗吃屎。
蕭刻并未中計,他瞬間收勢,穩穩落于草地。接着眯起眼,打量眼前難纏的對手。槐安昂首直面,見蕭刻緊抿着嘴,面上雖不顯,心中倒是暗自竊喜:再厲害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我擋得閃不開來?
這招預判攻勢的技能乃是槐安為阻擋平晏所練就出來的,隻因平晏踢球時總愛行狡詐之事,令人全然無法預料,槐安為阻擋平晏,開始學習觀察何處肌肉緊繃,眼神飄移何方,手臂發力程度等來判斷對手攻勢。
想當年平晏就是被這招折騰得夠嗆,每回都被纏到心煩無比,口出惡言,跺腳,破口大罵不止。
蕭刻想必也是被纏得焦急,擡眼見右軍正意氣風發,盤球、閃身、傳球,奔走如龍,眼看就要踢向風流眼,他沉下臉來,不再猶豫,也不管蹴鞠場規定,一個拳頭就揮向槐安。
槐安雖未料到蕭刻會動手,但她的直覺已啟動,連忙側頭閃避,反手欲捉,蕭刻抽拳,同時一掌劈去,槐安再度閃過,嘴中喊道:「蹴鞠場上最忌動手,貴客怕是忘了?」
蕭刻并不理會,繼續拳掌招待,槐安原想避開,但其掌風強勁席卷而來,使她一時之間竟抽不開身。
罷了,正好會會南齊強将,檢視一下我自己的武功水平。
于是槐安不再避戰,轉守為攻。
現代時,顧安安曾廣習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等武術,盡管有些鼯鼠技窮,每項都學得不是很精,但在穿越到這後,配合強大的身體素質,她已然将過去那些心法、招式,融合到槐安本人原先所練就的功夫當中。每日晨起練劍時就是她排演新舊融合招式的時間。
她日日苦練,一招一式皆反覆認真揣摩,直到太極、少林、踢拳、極真、平家劍法、柔術,熟稔于心,融會貫通,一念之間即可翻招覆式。
此時隻見她的雙臂柔軟而有力,如巨蟒纏繞,捉摸不定。忽地一翻,又如江河洶湧,奔襲而來。蕭刻沉着應對,面色泰然自若,時而閃避,時而搭上其臂順勢卸力,同時翻掌為爪奇襲而去,其攻勢狠辣,招式縱橫交錯,如山間狂風呼嘯,勢不可擋。
兩人近身交戰數十回合,全在電光火石之間,槐安雙目清冷,如劍上寒光,身形如電穿梭閃現,忽焉在前,忽焉在後,令人難以捉摸;蕭刻目光如炬,掌風緊追在後,氣度淩厲,如鷹鳴于空,虎嘯獅吼,驚動山林。
此時,右軍早已踢進風流眼獲得勝利,而槐安蕭刻這邊仍對打得不可開交。
平晏原想阻止,蕭剡卻伸手攔住他,悄聲道:「讓他們去打,放心,不會出事。」
平晏哼了一聲:「要出事也是你家五弟出事,我是擔心我那妹子下手不知輕重。」嘀咕了幾句後,仍停下阻止的動作,抱胸伫立一旁,靜靜觀看。
蕭刻身法詭谲,招式更是毒辣陰狠,掌掌寒意滲人,鋒芒所指,招招意在奪人性命;但槐安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内力溫勁,如暖陽夏風,鋪天蓋地而來,拳中似有蛟龍,招式分明是不疾不徐,卻令人看得眼花撩亂。
兩方冷暖勢力旗鼓相當,相互碰撞如滞留鋒,勢均力敵,你一拳我一掌,彼此都是拳風剛勁,掌風穩健,一時之間竟分不出誰占上風。
約莫過了數十招有餘,槐安忽地被蕭刻一掌擊中飛出,卻見她輕巧地落地,同時向後倒退幾步以卸掉掌上的勁,接着輕喝一聲,左腿向前一踏,扭腰轉身,右腳順勢上擡,整個人都飛了起來,腳跟往蕭刻的面門襲去,朝他就要來一記強勁的回旋踢,蕭刻不遑多讓,擡手接住槐安右腿的攻勢,往外一推,令對方在空中翻了個圈。
槐安不慌不忙,左腿躍天劃了個弧度,配合回擊的右腿,一個扭身,往他頸項和胸膛用力一壓,将他搏倒,使他仰面倒地,同時抱住他的手臂,手指環繞上他的手腕,以十字固的方式壓制,技法之精準,力道之猛烈,使他全然無法動彈。
蕭刻還想做困獸之鬥,他的肌肉繃緊,每一條神經都在極力掙紮,試圖擺脫身上的束縛,但槐安不給他掙脫的機會,加大力道,如枷鎖禁锢住他,令他幾近喘不過氣。
這個時代還未發展出柔術技法,因此絕對沒有人能夠從十字固中脫身!
隻見蕭刻的臉越漲越紅,卻始終不願意投降,直到蕭剡看不下去,大步上前喊道:「小娘子腿下留人!」
槐安聞言,方才意識到自己做得過火了,連忙卸下力道,松開鉗制,站起身後伸出手,欲拉起蕭刻,卻見蕭刻陰沈地瞪了她一眼,拍開她的手,屈膝蹬腿飛身站起,嘴裡恨恨地道:「巧勢小人,當心哪天令我尋着機會,廢你一身花拳繡腿。」
槐安打了個冷顫,有個看不清的畫面閃現眼前,心頭忽然抽痛了下。卻聽身旁悠悠傳來平晏贊歎的聲音。
「小家夥,你這一身本領都和誰學的?」
槐安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她從未在次兄面前展現這一身功夫,眼下被一衆人等瞧見她的奇異技法,竟一時忘記要找什麼借口搪塞過去。
「厲害呀!此刻若要和你對打,我都不敢保證自己能赢,」平晏拍了拍槐安的肩膀,「目下,你應是大鄭朝裡最厲害的武人了。為兄都想和你學個一兩招,」接着他壓低聲音道:「不過呀,動作不太雅觀,所以還是算了吧。」
槐安尴尬地呵呵笑了笑,又聽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是啊,方才你阿兄都看傻了眼。」
槐安扭頭一瞧,驚訝地道:「殿下!」
桓遂背手信步走來,朝狼狽地站在一旁的蕭刻以及安撫着他的蕭剡拱了拱手:「齊太子、蕭将軍。」
聞言,平家兄妹也裝作終于曉得對方身份似的,也朝對面作了長揖:「原來是南齊太子殿下和蕭将軍!我家妹子下手不知輕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蕭刻揉着手肘,撇過頭不想理會,還得蕭剡端出一國儲君的風度,擺擺手道聲:「無礙,不過是君子之争。」
平晏往前一站:「蕭公...不,齊太子,這賭約...」
蕭剡颔首:「自然照舊,平郎君但提無妨。」
槐安眼見平晏張嘴就要說話,想也沒想急忙拉過他。平晏不明所以,狐疑地望向她。
槐安其實也不知道阻止了平晏後的下一步,隻好轉了轉眼珠問道:「阿兄想提什麼要求?莫非是要叫他們滾...咳咳...撤回國去?」
平晏蹙眉:「要齊太子撤回國是不可能的,那是國事,非他一人能夠做主。」
「嗯嗯。」
「我不過是想請他言談間勿為難陛下罷了。」
槐安長長地「噢~」了一聲,不是個過分的要求,但蕭剡貴為儲君,必不會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态勢,那麼這個要求等于沒要求。
她沉吟了半晌,眼珠子轉呀轉,忽地心生一計,拳一敲,微笑道:「阿兄和他讨一頓飯如何?」
「要飯?」
「不不,就是一道用頓膳。」
「為何?」
「啊呀,你就問嘛!我過後再和你解釋。」
平晏眯起眼,挑挑眉,眸中思緒盤旋,片刻後道:「聽你的。」接着他便走向了蕭剡。
與此同時,桓遂湊到槐安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莫非你要借機...?」
槐安嫣然一笑,點點頭。
桓遂莞爾:「那咱們就去找她吧,恰好我也有些好消息要告訴她。」
槐安歪了歪頭,等着桓遂繼續言明。
「阿娘說,父皇幾度午夜夢回,總在朦胧間見到她,一見便傷心欲絕。甚至哭喊要一命換一命。」
槐安張口想回些什麼,卻見蕭剡走來,欠了欠身和他們道别,并約定好一起用飯的時間。
衆人分道揚镳,桓遂和槐安策馬前去樹林中的藏嬌金屋,準備和若埕籌劃這一場會面。
但他們想也沒想到,迎接他們的竟是人影全無的空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