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覺得重生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所想背道而馳。
原本信誓旦旦地決定和白闵京保持距離,但莫名的卻是越來越近。
偶爾恍然,才察覺很多軌迹幾乎和上輩子沒差。
這到底保持了個什麼距離。
陳禹也沒法怪任何人,他知道是他自己優柔寡斷的原因。
他在白闵京面前,總是無法過于狠心。
同時心裡還有個不敢确信的猜忌。
他總覺得白闵京也重生了。
但真的可能嗎?
那天之後,白闵京果然很聽話的沒有跟着他了,轉眼間,陳禹離高考就剩半個月了。
這天陳禹晚自習放學,和喬奇他們商量了一起去打台球放松一下。
喬奇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很想說點什麼,但就是不說,陳禹忍了他半天,放下球杆,直接了當地問“你是不是有話說?”
喬奇撓撓頭發,最終咬牙,“陳禹,你還是别和那個白闵京走的太近吧。”
陳禹皺眉,“什麼意思?”
喬奇湊近了他,表情複雜,“我覺得他有點毛病……”
陳禹表情不太好,“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那天晚上……不是把他約出來教訓他嗎?”喬奇神情猶猶豫豫的。
陳禹不語,隻是眯着眼看他。
“其實那天我不想揍他的。”喬奇現在想想,還是很不理解,“你知道嗎?那天是他主動問我想不想揍他,還給我約了地方,讓我晚上去那等着他。”
“真的卧槽,你說哪有人主動找打的,還讓我别打臉,最離譜的是,他還說了我媽的事!”喬奇抓抓頭發,像是自言自語“他媽的,全校就沒有人知道我媽的事,陳禹,我就隻跟你講,我媽小時候和我爸離婚了,其實我是想跟着我媽去的,但我小時候……太皮了,我媽不喜歡我……”
陳禹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
喬奇還在說着,“我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太他媽沒臉了,白闵京突然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沒忍住,揍了他一拳……”
“我現在想想,有種被他耍了的感覺,小圓說自己一句話也沒和他講過,但白闵京這個人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承認了是他在小圓面前說我壞話,然後問我想不想揍他。”
喬奇給自己說急眼了,“你說這不是有病嗎?他抖m啊,完了之後還在主任面前說是自己的錯,他圖什麼呀,這不是純純受虐嗎,我就是那個活靶子,差點要被叫家長。”
陳禹的眉眼已經是沉沉的一片,嗓音壓抑:“你那晚為什麼不說這件事?”
喬奇抽了一根煙,“我這不是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媽的事嗎?而且,這多不好意思啊,我竟然真的就這麼傻逼被他套進去了。”
“他真的有點不正常的,你知道吧,每次他來找你,趁你沒注意到他的時候,眼神跟鬼一樣,吓人。”
喬奇沒注意到陳禹冷沉沉的臉色,還在絮絮叨叨,“我倒也不是對他有意見,就是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太不舒服了,陳禹你沒必要和他走的太近……”
“知道了。”陳禹站直了身體,“我去外面抽根煙。”
盧鳴上完洗手間回來,就看到陳面無表情的臉,詢問喬奇,“陳禹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差?”
喬奇啊了一聲,“有嗎?”
……
陳禹來到後巷子裡,他咬着一根煙,洩力似的蹲了下來。
喬奇或許很納悶,為什麼白闵京會知道他媽媽的事,那是因為上輩子在陳禹和白闵京暧昧期間,陳禹和喬奇盧鳴三個人很久沒見,便約好了一起聚一下,他怕白闵京無聊,便拉着他一起去了。
然後喬奇不小心喝醉了,把自己家裡的事都抖了出來,在場的幾個人都聽了一耳朵喬奇的家庭恩怨。
至于為什麼白闵京會主動要求喬奇揍他,陳禹想,他大概是因為想得到自己的關注吧。
這是白闵京的管用套路了。
他很擅長用自我摧毀的方式獲取自己的注意力。
喬奇今天的一番話終于讓陳禹的疑問得到了證實。
啊,原來白闵京也重生了啊。
一旦這個猜疑被确認,那麼所有奇怪的軌迹就都順通了。
那天晚上他無視紅綠燈,是想要和上輩子一樣去死嗎?
他将白闵京救下,對他發火,他卻不生氣,隻是像過去那樣,用撒嬌平靜的眼神看着他。
再之後,白闵京一次又一次的主動靠近,都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想要靠近自己嗎?
可是,他不是最恨自己了嗎?
是他一步步把白闵京害死的。
兩人離婚的那一天,白闵京悲傷絕望的神情還曆曆在目,他像是真的恨極了自己。
“陳禹,我有時候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的吧,我怕疼。”
白闵京在兩個人吵架時說過這樣的話。
陳禹才知道,其實和他在一起,白闵京是很痛苦的。
他說怕疼,卻還在重生之後繼續靠近了他。
他想起重生之後,白闵京一系列笨拙又稚氣的行為,他其實真的很不擅長主動去接近一個人,所以很多行為都像是一隻笨笨的貓,隻會盲目地跟在人身後。
他突兀的禮貌,懂事,主動的接近,去咖啡店上班,都隻是為了更好的接近他吧。
一步步都看起來很正常,完美,卻每一步都不像是白闵京。
甚至最後又不得不采取極端的自我傷害方式,天真的企圖再次獲得關心。
陳禹真的很想問他。
你不是怕疼嗎?
為什麼還想靠近他。
即使被他疏離相待,也執拗地沒有走。
陳禹心悶的厲害,骨頭如同被海水浸軟,渾身無力疲憊。
白闵京想要重新和他在一起,但陳禹卻是不想了。
他深知自己是什麼貨色,他并非是一個合格的情人,上輩子這點已經被證實了,這輩子他沒有信心能夠成為白闵京心中完美的情人。
陳禹不想重蹈覆轍。
陳禹呼出一口煙。
陳禹已經不想再看見白闵京死在眼前的畫面了。
或許是知道白闵京重生了的事實,陳禹難得地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離婚的那一天。
當晚他收到了白闵京的信息。
【陳禹,我還有個離婚禮物沒給你。】
【你到這裡來。】
白闵京發了個地址。
陳禹過去了,他并不覺得兩個人之間還能送什麼禮物。
然後他就知道了,白闵京說的離婚禮物是什麼。
是他的屍體和遺囑。
陳禹站在浴室門口,看見他躺在浴缸裡,蒼白清瘦的手腕有一道刺眼的刀口,正汩汩地往外流血,浴室地闆上已經是一片紅,那些血流淌在陳禹的腳邊,像是死去的情人最後缱绻的依賴。
白闵京臉色慘白的真像是死了一樣,唇烏青的一片,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美感。
陳禹去摸他的鼻息,心跳,脈搏。
更像死人了。
陳禹輕笑一聲,“别作了闵京,這太過了,哥要生氣了。”
白闵京沒有回答他,他也沒有爬起來兇他,也沒有發脾氣。
陳禹叫了120,然後替他處理後事。
等到将白闵京葬入墓裡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恍然。
啊,白闵京真的死了。
他說的禮物就是他的屍體和那份上面寫着将所以财産都贈予陳禹的遺囑。
陳禹看了看遺囑的時間。
是他們商量好離婚的前一周。
那時候白闵京就已經決定好自己的後半生了,還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産一一都留給了他。
陳禹覺得他傻。
自己都和他離婚了,還給他那麼多東西。
但其實不是的,之所以給他,是因為陳禹是白闵京在世界上唯一的一個遺物了,這偌大的世界裡,白闵京的世界隻有陳禹一個人,再無其他人。
陳禹那段時間其實挺恨他的。
恨白闵京死了還要再讓他糟心一回。
然後又在心裡笑罵他,真是大小姐,連自己的死亡都像是在對他發脾氣。
笑着笑着,眼眶卻莫名地酸了起來。
…
陳禹從夢中吓醒,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心感,他跑到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吐。
其實吐不出什麼,一直在幹嘔,想起白闵京手腕上的血,胃就疼的厲害,忍不住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