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聲音的方向,那人褪去胸甲,也許是酒氣熱人身的緣故,“禦花園離那湖中亭那樣遠,爾等又豈能看清亭中人的樣貌呢。”
沈清沉雖不知原主與那女将間是否有舊情,可現在這樣的局面,她開口為沈清沉說道必然是救她。
不然她也沒有别的理由需要為了她犯險觸怒聖顔。
許是見事情有轉機,韋國師先開口附和道:“是呀是呀,永甯也許脾性有些頑劣,可絕不是那會濫殺無辜之人。”原主自幼便喜歡在國師府中玩鬧,說韋國師将她撫養長大絕對不為過,她會開聲為沈清沉說道可一點也不奇怪。
倒是太子太保先坐不住了,起身與韋國師争論道:“若是無緣無故,那也便說是濫殺無辜罷。可如今長公主是與那潘刺史争執,才錯手将他推入湖中,又談何生平品德雲雲。”
有這場宮宴在,沈清沉也算是看清這群大臣身處何黨何派了。望着這衆生相,有人一言不發全為自己那頭頂的烏紗帽,有人卻為了自己的主子争個面紅耳赤。
可太子與太保顯然忘記了一點,沈清沉是否真的殺了人,那湖中人又是否真的是沈清沉,都不重要。
至少對皇帝來說不重要。
她至今未開口判了沈清沉的罪,無非是想要借衆大臣的口,替她的愛女尋一台階下罷了。
“今日既是為殷大将軍辦的凱旋宴,”沉寂許久的梁皇後眼裡隻有他的妻君,伴君多年,他自然也是清楚她的性子的,“衆卿家不妨先停一停,且聽殷大将軍一言。”
皇帝也揉着眉,點頭授意殷玺接着說下去。
“末将是不愛問朝政之人,也無意參與。”衆人明知她說的無非是些場面話,可這些場面話卻又是不可省去的。
畢竟要救沈清沉是真,不想把自己也搭進黨派之争也是真。
“不過是覺得稀奇,方才長公主與末将傾談甚久,怎一轉身便成了那階下囚呢?”話音剛落,沈清沉也甚是詫異。
她也不禁想問“啥交情啊這麼拼命”,可還是生生地将話咽了下去,順着她的話接着說道:“是呀,本宮與将軍不過是離席散酒氣,怎就成了那殺害潘刺史之人。”
“你...”太保還想張嘴說道什麼,卻是被身邊的太子扯下了坐去,隻能悶悶地飲盡杯中酒。太子此舉是明智的,倘若對手隻是一個隻有母父疼愛卻無實權的沈清沉,要對付這樣一個紙老虎自然簡單。可如今站在她身後的卻是帶着赫赫戰功凱旋歸來的殷玺,即使未知兩人有何交情,現在暫且先收手看形勢也是最穩當的。
“殷愛卿所言甚是,”梁皇後将場上降至冰點的氣氛拉了回來,“這事還得再徹查,不得就如此草率地定了罪。”
眼見台階也被鋪好了,皇帝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些,“這事就交由韋國師徹查清楚,未徹查清楚前一幹人等均不得再在宮中多加議論此事。”
太子等人自然也明白皇帝的言下之意,隻嗤嗤笑了作罷。
宮内侍衛均退下,許段笙也緩緩将沈清沉扶起,替她向皇帝謝了恩,将她身上細塵撣去,撫她的背道:“沒事了公主,沒事了。”
頭顱剛從龍頭鍘收回的沈清沉自是許久回不了神,無論許段笙跟她說什麼她也隻是癡癡地應下。直到宴席終了,人群散去,她才一點點回過神。殷玺恰巧從她身邊退下,她便伸手抓緊了殷玺,“你為何要幫我?”
她早會料到沈清沉有這一問,隻是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公主日後便知,如今隻當是末将賣公主個人情便是。”
走前她也拍了拍許段笙的背,細聲道:“好生照顧公主。”
“多謝。”沈清沉先一步出聲道,許段笙也跟着點點頭。
帝後為免兩人舟車勞頓,早已命宮人将長公主從前住的永甯宮打理幹淨,兩人也便就此住下。
兩人進宮未有帶衆多侍婢,于是梁皇後也命宮裡的二等宮女柯棠随身伺候着。
夜裡無眠,不忍打擾身邊熟睡的許段笙,沈清沉起身披了錦裘便出了門。
她剛推開門,坐在門口守夜的柯棠便驚醒過來。
為免貴人夜裡有吩咐,房門總有一兩宮人值夜,她也不例外。“殿下天色已黑,可是有何吩咐?”她支起身向沈清沉行了禮,又恭敬地垂下了頭。
不得不贊歎是梁皇後手下教出來的可人兒,不該看不該問的她也便不打聽,隻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柯棠可有相熟的人在敬事房?”沈清沉還是沒能将宮宴上的事忘卻。
“敬事房?”她疑惑地擡起頭,又迅速低垂下去,眼睫不時眨動,“公主是有何要事吩咐敬事房?”
始終是自己的女官用着順手,即使是柯棠這樣循規蹈矩的伶俐宮女,在沈清沉看來都不如李崎萬分之一好用。
起碼不必事事明說,隻需一個眼神便可隻其意。
想着她又打量眼前的柯棠,身着粉色交領大襖,下身則是素色褶裙,與她記憶中那小宮女相差甚遠。
“宮女是有兩套服制嗎?”
“回公主,宮中會給每位宮女發放四套服制。”
“當中可有襦裙樣式?”
那人搖頭,欲言又止,“襦裙...”
“本宮不喜歡别人說話說一半。”沈清沉有些惱了,“你隻管說便是,”
“是,”柯棠将頭垂得更是低了,“奴婢今日聽說太子爺得了批襦裙,賞賜給了宮人,不知...”
“又是太子。”聽後沈清沉則是恨恨咬牙,也不知原主與太子到底是有多苦海深仇,要這般害她,“沒事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柯棠點頭,悻悻然告退。
“殿下...”方要回房的沈清沉轉身便撞入許段笙懷中,“可是因今日事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