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二人依次搖頭,她才松了口氣,随即又為此刻的處境歎了口氣:“還沒把生意做大,就先來了這裡。我隻是想賺錢啊。”
她的語氣無限感慨。
“會沒事的。”那廂的徐翊突然輕聲開口道。
真的嗎?她和他的鳳眸對視。
他的話總是帶着令人安心的鎮定,但她總覺得其中又隐隐帶着一股傲氣,仿佛天底下的所有事的結果都會如他所說的那般,所有一切都會平息。
看着那雙帶着涼意的眼眸,她的心漸漸歸于平靜。
想到了什麼,宋雲初和陳糖小聲說話:“你是怎麼被捉住的?”
她似是有些羞于開口,終是一閉眼道:“前幾天我家裡揭不開鍋,便想着上山挖野菜,沒成想撞見了那些土匪,他們怕我去報官,就把我抓起來了,還……還想……”
再也說不下去,她抹了抹接連不斷的淚水。
“别哭了,他們一定會受到制裁的。”宋雲初看着陳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多謝姑娘。”陳糖啜泣幾聲,擡起淚眼看她,“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宋雲初,他叫徐翊,我們都是宋氏……”還沒等她多說什麼就被衙役打斷,又被抓到了堂前。
外面烏泱泱一大片百姓,全是聽聞“将土匪一網打盡,和他們勾結的鑄劍鋪掌櫃也一并活捉”的消息後趕來湊熱鬧的百姓。
這就要開始審訊定案了。
看着倒在地上全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匪徒二哥,宋雲初打了個寒顫,垂下頭不敢多看。
小吏将她的雙手鉗制在後,絲毫不管她疼得冒汗。
隻聽典史指着一旁問道:“這些是你家的貨吧?”
那是一張滿是兵器的桌子,上面淩亂地擺着大大小小的兵器。
“這些是不是你家鋪子做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
她對着桌上的兵器看了很久。宋氏的兵器夾雜在一堆廢鐵中間,但她不能說其中沒有她家的東西。
“這上面全都有你宋氏的刻印!”
“有刻印不代表這是我家的東西。”疼得有些顫抖,她吐出幾個字,“我沒有賣兵器給土匪。”
“這裡可是有你親自簽字畫押的合同的,休得胡言!”
“這不是我家的合同。”她的聲音微小但堅定。
典史起身來到她面前,将一沓合同怼到她臉上,壓低聲音:“你可想清楚了,這究竟是不是你家的東西?”
宋雲初擡起頭,一字一頓:“不是!”
“好,有骨氣。我已經給你機會了,奈何你不想要。”他鼓掌大笑,陰毒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伸手一指地上的二哥,
“他已經指認,兵器都是從你鋪子裡買的,你還想狡辯?!”
“典史,既然要做買賣,必然得有合同吧?”
一衆人循聲望去,徐翊身影闆正,眼神在宋雲初身上輕輕一觸,看向典史。
“這是我在他們兵器庫裡找到的合同,并不是我們宋氏所簽。”
幾張合同被一齊遞過去,他站定在典史面前。
因為身量高,氣場天然就壓了對方一頭,垂頭看着典史猶疑的表情。
合同上是宋氏掌櫃宋雲初的簽名,和“宋”字缺了一點的印章。
“有什麼不一樣?”典史将東西仔細看了兩遍,放下心來義正辭嚴道,“你這是在狡辯!”
“光看,自然是毫無差别的。”他微微一笑,向宋雲初那裡看去一眼,“還請宋掌櫃把今日的貨單拿出來。”
他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看向架着宋雲初的兩個小吏,如有實質地落在他們身上,下意識地将人放開。
宋雲初隻覺得放松以後,一股鑽心的刺痛竄上腦袋,一時間幾乎無法動彈。
“還好吧?”徐翊上前幾步,将她與旁人隔開,輕輕按捏她的手臂。
臉上因為疼痛幾乎沒有血色,但還算可以忍受。她緩了緩輕聲回答:“還好。”
說罷便從懷裡拿出了今日應該由人簽收的貨單,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收貨人是吳發。
吳發便是吳老闆。
“吳老闆讓我們将貨轉送到驿站旁邊的小屋,我們還未到達便被抓起來了。”這一點,她和徐翊的口供是一樣的。
“還請典史看看這裡。”徐翊伸出青竹一般的指節,輕輕點在章上,“我們如今還會敲騎縫章。”
“所以這份沒有騎縫章的合同是假的。”
他這番話一說完,在堂外聽審的鄉親們開始議論紛紛。
“好像宋氏确實有這個新做法,之前我看老張他們的合同上就有。”
“那這小宋到底是不是和土匪一幫的?”
“應該不是吧……我也有點糊塗。”
誰都想搞明白。
宋父是個心善之人,為人樂善好施,鄰裡關系和睦,他離世時大家都自發前來奔喪。有着這一層關系,自然不希望小宋走入歧途。
他們盯着已然僵持住的典史和宋雲初二人。
“這并不能說明……”
“典史大人,我還有證據!”一個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還有證據?!
被打斷的典史下意識不悅,又如一個啞火的炮仗,勉強穩住:“你是何人?呈上來看看。”
來的當然是言一,他将所有敲了騎縫章的合同帶來了。
“自從那日王二帶着僞造的合同來鬧事,我就發現隻敲章沒法杜絕有人僞造,因此想出了這個辦法。”
宋雲初将吳發的貨單與言一帶來的合同一對,完全一緻。
聽到這裡,有所了解的鄉親們應和起來。
“好像宋氏确實有這個新做法,之前我看老張他們的合同上就有。”
“那這小宋到底是不是和土匪一幫的?”
“應該不是吧……”
宋雲初微微一笑,指着假合同:“至于這些單子是從哪裡來的,那就要問問這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