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吹散了一團堆起來的樹葉群,輕飄飄的樹葉在風吹之下一直滾遠,直到掉入泥潭之中。在落單的樹葉身後,曲着腰,笑眼彎彎的桑青青跟在後面一路撿過去,手上的樹葉團逐漸變多。
她一路埋頭幹活,完全沒有注意自己身後,裴子謙深邃眉眼之中複雜的柔情。
“好啦,我撿完啦。”
半路上,她看到一棵樹下堆滿落葉的樹,一眼就相中了那些枯黃的葉子,說什麼可以用來鋪床。
然後以裴子謙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收集起那些樹葉。
她在前面撿,裴子謙在後面用魔法幫她穩固起她堆砌起來的樹葉堆,不讓它們繼續走散。
桑青青心滿意足地拎着一大袋的枯葉,沒過一陣就要打開袋子,大吸一口,清新卻又糅雜着泥土的粗糙幽香溢出。
“我是不是很奇怪。”桑青青仰頭看他,腮邊紅紅的,沁着薄汗,“我家門前就有一棵這樣的樹,說來它也陪我過了百年,但奇怪的是,它竟然這樣沒有存在感,在家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在意過。”
“剛剛看到的那一霎那,隻是看見就能給我帶來超級巨大的安心感。”
她才不管裴子謙到底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繼續說:“今天晚上能睡個安心覺啦。”
不知不覺之間,聽着桑青青這樣元氣滿滿的發言,裴子謙的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他們認識了甚至沒有一個月,桑青青卻好像一直在分享關于她的一些小事,讓他感覺參與進了她曾經的那些歲月。
這種新鮮而充實的感受,很輕易地填滿了他剛剛心裡突然升起的傷感。
他溫柔地提了提并不很重的大麻袋,詢問桑青青需不需要幫忙。
上司,幫忙?
桑青青簡單的腦袋裡瞬間閃過這兩個詞,她馬上搖搖頭,披散的長發搖晃的程度都能給裴子謙扇風了,他才把手收了回來。
桑青青猛地提了提生拉硬拽才扛在肩膀上的麻袋,轉着眼珠子,又往裴子謙那處看過去,看的時間有點長了,他的臉色開始有些一頭霧水起來。
“我覺得你一點也不令人失望。”
她還是第一次說這麼煽情的話,可是剛剛裴子謙喃喃自語的話語又實在是令她一直牽挂着——她總覺得他還是需要一個答案。
“離精魔門很近了,我先回去啦。”
—
當然,她最終還是沒有成功踏進精魔門的大門。
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陰恻恻地盯着自己看,怪怪的,這是她内心直覺的反應,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道視線的那邊看去。
“桑青青,過來。”
桑青青眼睜睜看着玄沉就這麼踏上做綁匪的邪惡道路……
他正捂着一老爺爺的嘴巴,手上還沾着血,身邊站着同樣傷痕累累的霜霜。
桑青青:這兩人出去血拼了嗎?
她快步沖過去:“你們這是幹什麼?殺人可是……不好的,就算我們是朋友——”
“你手上有多少錢?”玄沉不耐煩道。
搶錢搶到我頭上來了?桑青青瞠目結舌。
“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的腦袋被玄沉狠狠敲了一記。
腦袋暈乎乎地轉着,她稀裡糊塗地給了錢,再領着兩“血人”進入空無一人的宿舍才大概捋清一切。
她贊賞地杵了玄沉肩膀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桑青青背着身全然不知,還在欣慰道:“沒想到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也有了仗義的一天嘛。”
擡手想反擊的玄沉被霜霜的眼神制止了。
他隻好嘟囔:“我怎麼陰險狡詐了,每次你有什麼不都是我去救你嗎?”
“那倒……也不是,好像也是,可你不是專程去救,”她最後還是點點頭,“算了,論迹不論心嘛,好像也是,那你就不算陰險狡詐的小人了。”
她捧着用她上個月工錢付過了的藥膏,轉身,視線在兩人之間輪轉,“誰先?”
“她。”
“他。”
兩妖不約而同。
桑青青搖頭晃腦地嗅了嗅空氣中散着的酸臭味,最後把目光落在霜霜身上,“玄沉他皮糙肉厚的,落了疤也不要緊,還是你先吧。”
霜霜被動地點了點頭,等到桑青青上藥的時候,才撇過腦袋輕聲道:“其實也要緊。”
玄沉身上的弦瞬間緊繃,“你不喜歡别人落疤?”
也是,她可是狐狸,哪隻狐狸喜歡有疤痕的。
他趕緊自作主張:“桑青青,把藥膏給我,我自己來。”
“你可拉倒吧。”桑青青揮開他的手。
因為從小體弱,桑青青處理傷口還有在用藥劑量方面非常熟稔,可玄沉就是一竅不通,讓他自己來就等于放棄治療。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那你是,”玄沉笨拙的腦袋終于有了點要開化的迹象了,他羞澀地沉默起來,“哦,我知道了。”
桑青青就這樣在這個安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卻又好像氤氲着纏綿情愫的環境之下,活活待了一炷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