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暗下去的燭光在所有妖怪逃出去以後,一瞬間都點起來了。蕭瑟的風吹過,燭光搖曳,一些妖怪下意識就去用手擋風,結果被火焰燙到掌心。
刹那間,一道凜冽帶着肅殺寒氣的劍光撕裂平靜的夜空,下一秒,裴子謙從暗夜之中現出身影,輕輕巧巧地從廊亭之上一躍而下。
桑青青?
他環視一周,沒看到自己心裡想着的那個人影。
“魔主。”
緊張的情況之下,所有妖怪都着急着尋求強大之人的保護,于是一堆平時根本不怎麼喜歡靠近裴子謙的妖怪統統靠了上來。
在這裡住着的都是些小妖,修為不高,加起來都沒有一個玄沉那樣強勁。
對他們來說,逃離是最佳選擇。
“那間屋子是誰住的?”裴子謙心裡隐隐約約有了一個答案,卻還是問詢出來。
在他不怒而威的氣場之下,妖怪們很快給出了答案:“好像是桑青青還有兩個貓妖。”
因為那兩個貓妖并不像桑青青那樣墨守成規,整天待在精魔門中,所以很多人其實都不太記得那兩個妖的名字卻能快速地說出桑青青的名字。
“完了,她沒出來。”
“她人呢?”
“……”
妖怪們七嘴八舌地擔憂着,像裴子謙的左膀右臂般的魔兵魔将卻盡是冷漠無言,他們的目光彙集在裴子謙的側臉,好像隻要他發号施令就能沖進去,不管是否打草驚蛇。
魔兵見裴子謙猶豫,提醒道:“魔主,刺客就在裡面。不殺他,難立威啊。”
他這話一出,馬上就有人附和。
隻有裴子謙專注地看着門窗上微弱燭光映出的人形剪影,壓低的眉眼之中透露着他的擔憂和堅定,他攥起拳頭,周圍的嘈雜環境倏地戛然而止。
他微微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
—
“我,我們不熟,隻是偶然在街上碰到了,就一起走了一段路。”桑青青背過身,皺着眉頭胡謅着,說胡話的時候整顆心都在抖。
到底是何方神聖,連這都知道!!!
她一邊說還能一邊手腳麻利地挑揀出需要用的藥品。
她實在是沒有膽量在藥裡做什麼手腳或者是拒絕上藥,也完全不敢這個時候還頭鐵地說,裴子謙,我朋友,之類的這種話。
這兩人之間的仇怨要幹起來真的就是神仙打架,桑青青一個小喽啰,充其量就是在旁邊搖旗呐威,當然她這細胳膊細腿的可能連旗子都舉不起來。
“不過,你和他是什麼仇什麼怨?”
“無仇無怨。”那男子順着她牽着他衣袖的力道坐在床沿,冷淡地垂首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桑青青一層一層撥開,再小心翼翼地上藥。
“快一點,我要盡早離開。”
“好。”桑青青被他輕聲的一句話吓得心驚膽戰,心尖顫抖的想,他要離開應該不會順手把我殺了吧。
“你們真的關系不好?”男子好像想到了什麼東西,笑吟吟地繼續深入問。
桑青青覺得這些問題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一個自己的答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硬要問她。
這樣逗她很好玩嗎?
桑青青還是維持原判:“不好。”
男子佯裝認同地笑了笑,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轉頭往外面看去,透過輕薄的窗紙仿佛能看見外面的熱鬧畫面。他們不可能知道他就在這裡,可是沒有人進來搜查,也沒有人多說一句話。
走掉一個刺客,對于精魔門,對于裴子謙……他身上這層魔主頭銜來說,是極掉面子的事情。
他的傷口好棘手啊。
流血的傷口足足有一個拳頭那麼大,桑青青用盡全力,拿着疊好的紗布往上按,用了百分之百的力氣才止住那些争先恐後往外流淌的血。
“你……”
埋頭苦幹的桑青青擡頭那刹,看到男人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見她擡頭,好像也晃過了一絲錯愕。她重新低頭,撫平了他傷口紗布上的一處褶皺以後才緩慢道:“我盡力了,你出去就盡量找一個大醫館吧。”
“你就不擔心裴子謙?”
“他是魔主啊不是嗎?”桑青青脫口而出。
事後才感覺有些不對勁,飛快地眨着眼咬唇,那句話卻怎麼也收不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
“桑青青!”
急促的聲音打斷了男子的話,桑青青也才再次有了一種自己是被綁匪抓在掌心無法逃出的感覺。
桑青青怯怯地看了神情不變但全然沒有了笑意的男子,最後隻能折中地小聲答了一聲:“我在。”
她想過了,現在這位刺客男子就是一刀捅了自己,裴子謙大概也沒辦法過來救活她。
“我們該走了。”
“啊?”誰們?
“你要是敢進來,我立刻殺了她。”
還沒反應過來的一個瞬間,冰涼的觸感攀上脖頸,桑青青渾身顫抖着往後仰着,完全不想碰到那尖銳的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