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謙站在門外,就算離得很遠,也能感受到桑青青害怕的心情和戰戰兢兢的身體,他蹙了蹙眉,提醒道:“不要傷她。”
“我不進來,隻是确定她的安危。”
桑青青感覺到了一股溫熱噴灑在耳際的氣息,她側過腦袋去,迷迷蒙蒙地透過一層升騰起的水霧氣看到男子勾起的嘴角,反手抓在他手臂的指尖不斷收緊着,快要給他抓出抓痕了他也完全沒有反應。
“隻是刀背,你怕什麼?”男子另一隻不握刀的手從後面繞上來,笨拙地給她擦掉了眼角的眼淚。
威脅到她的生命了,她還不能害怕嗎?
他沒說出那句話之前,她想了一堆的遺言,可是,就算說了,她在乎的那些親人也沒有辦法聽到了。
她恍惚地走神着,根本沒有了掙紮的心思。不知什麼時候,腰間一緊,面前的事物飛速倒退變幻着,精魔門方向,燈火通明,但是沒有一個魔兵魔将追出來。
因為她的安危,擋下了一群沖動且不把生命當回事的魔将嗎?
她好像欠了一件很重的人情。
這件事之後,裴子謙的威信會被大大動搖。
胡思亂想,思緒飄亂之際,她發覺移動的景象停止了下來,她也被人松開了。
腰間傳來一陣麻麻的刺痛感。
“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男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潇灑笑道:“小兔子,下次再見的話再給你縫制一床被子吧,不收費。”
桑青青愣了愣,今早那家裁縫店裡的明明是個老人。
不過,有幻術。
可是誰會用幻術生活啊。
她趕緊打住了腦子裡亂飛的思緒,擺了擺手,“那我走了。”
兵荒馬亂的一夜之後,天際都泛起了魚肚白,遠山之上有半輪白日徐徐升起,桑青青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幸好,已經是早上了,如果是淩晨時分,這條街可能還會有些喝醉的大妖這樣的危險因素。
—
“那刺客真的就這樣放走嗎?”
“之後肯定會追查的。”對于裴子謙的業務能力,一衆妖怪倒是沒有能說出壞話的。
“可是……還是這樣放走了。”
“就是啊,桑青青充其量就是個小兔精,有什麼重要的。”
說這話的妖怪很快就被踹了一窩心腳,翻到一邊的草叢去了。
桑青青的室友貓妖象征性地拍拍手掌上的灰,“你被踹一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也是一個廢物嘛。”
那妖怪敢怒不敢言,“你!”
裴子謙周身已經沒有了平時懶散的氣質,一夜呆站寒風中,鬓邊發絲上結的冰霜現在才慢慢悠悠地消融着。他的光乾劍就這樣突兀地插在面前的泥土,在陽光底下,劍身散着各種彩色的光彩,他又正好站在門中間,此刻像極了一個固定好的石像。
那人應該沒跑遠。
他的身體被他傷得不輕,壓根沒辦法帶着桑青青一起跑那麼遠的地方。
她該回來了。
可是遲遲不見人影。
迷路了嗎?
不知道再等了多久,圍在院子裡的妖怪都各回各位了,裴子謙還定定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着庭院前寬大的街道看。
終于,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垂頭喪氣的身影。
她變得髒兮兮的,裴子謙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去。明明危險發生的時候,他是那麼的着急,看到她安全,卻怎麼也動不起來了。
“诶?”
雙手緊緊抓着衣裙邊緣,把衣服布料攥出褶皺,洇上水漬的桑青青瞅到熟悉的小攤,緩緩地擡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等待的身影。
“啊!裴子謙!”目光相接的一瞬間,桑青青顧不上自己麻木的身體,拔腿就要往裴子謙那個地方跑去。
十米。
五米。
三米。
一米——
她要摔倒了。
裴子謙動作比腦子快地迅速走了一步,把手墊在了桑青青下面才沒讓她白皙細嫩的肌膚擦在粗糙的地面上。
“你在這裡等我啊?等了很久吧。”
裴子謙張了張嘴,還是忍不住問:“他沒有傷到你吧。”
“當然沒有了,我也是有那麼一兩分的嘴皮子功夫的。”桑青青一下就忘卻了不久前的害怕,大放厥詞起來。
“我知道,你嘴皮子一向厲害。”裴子謙感觸很深地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