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看戲的妖怪齊刷刷地不再吊兒郎當，站直身來打招呼時，桑青青才意識到剛剛那句話是誰說出來的，還有自己餘光中的箭，是誰遞過來的。

她轉過頭，也像大家一樣叫了一句：“魔主。”

“你貼太近了，她不好用力。”

他狀似無意地用手隔開了桑青青身後的小白，鼓鐳般的心跳消停下來的下一秒，桑青青的弓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啊——”

她被裴子謙撈了起來。

“怎麼突然想要學弓？”

“就是，突然想到的，心血來潮。”桑青青随意回。

裴子謙：“學弓怎麼不找我？”

他掃了一眼身後的小白，還是覺得心裡一股悶氣無處抒發。

從看到兩人前胸貼後背時就開始了，他自己都無處解釋自己是哪裡來的氣。桑青青和妖怪同事關系處好了，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嗎？

他心裡的另一道聲音打斷他，那少年明明心懷不軌，他對桑青青有意。

“你忙啊。”桑青青理所當然地說，“這種簡單的事情就不麻煩你了。”

裴子謙回過神，下意識搖頭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是麻煩。”

“我不一定能學會。”

桑青青有點害怕被人寄予希望，她本來隻是想來嘗試，怎麼現下好像真的要學弓箭了一樣。

“你拿不起這個？”裴子謙輕松地掂了掂那把弓，然後還給了小白，“你們好像還有别的事情沒做完吧。”

桑青青莫名其妙地聽到了牆角：原來這幾個妖怪是偷懶來玩的嗎？

小白不放心地看了桑青青一眼，得到她開朗回視一笑才彎了彎唇。

他拍了拍桑青青的肩膀：“别玩太久，天黑了。”

“好。”

等他們走遠，桑青青朝着他離開的方向看過去，夕陽确實要下山了，回頭，這邊有像海一樣寬闊的黑暗漫上來。

“來，試試這把弓。”

桑青青點頭應好，順口一嘴問道：“對了，子謙，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裴子謙：“現在不叫魔主了？”

“大家都管你叫魔主嘛。”

桑青青不懂，但她知道裴子謙冷淡的态度大概是因為她剛剛管他叫魔主。

當着所有妖怪的面說自己和上司關系很好，總是有關系戶的感覺。

裴子謙淡淡地點頭，不置可否。

他能說什麼，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問出那句話，為什麼突然在意桑青青叫他魔主。

他為什麼會在意這個，還聯想到桑青青是不是覺得他這個朋友身份拿不出手。

桑青青舉起了裴子謙給的這把弓，完全使盡了身體的每一分力量。她緊緊閉上眼睛，身上的酸累感一湧而上，更加明顯地在她大腦叫嚣。

與小白完全不同的氣息從身後攀上，不知為何，桑青青總覺得他要溫和得多。

而且他保持了一個很禮貌的距離，不讓她感到不适。

這樣她就能更多的把精力放在面前這把弓身上了。

“可以幫我拿一支箭嗎？”

“現在還不能用箭，你連弦都無法拉滿，就算給你一支箭你也無法發出去。”

“那該怎麼辦？”桑青青往後偏頭，卻被冰涼的掌心撫着擺了回去。

裴子謙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為她糾正了動作。

紮好的腳被裴子謙随意地用一支樹枝轉移了位置，雙腿之間的空間更多，她的步子也紮得更穩了。

“你之前教過人嗎？”

她還是沒辦法安靜下來，空氣停滞那麼一會兒她就受不了地叽叽喳喳起來了。

“沒有。”

“那我是第一個？”

裴子謙不語，桑青青知道這是默認，她瞬時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的上半身要搖晃起來，幸好肩膀被裴子謙不輕不重地固定住了。

“那我可真榮幸啊。”

裴子謙愉悅的輕笑從身後傳來，桑青青頓了頓，回頭問：“你笑了，你現在沒有不高興了對不對？”

“？”

“我感覺你今天不太高興。”

“所以……”難怪今天她這樣拘謹。

“我沒有不高興，”他本能地否認了桑青青所說的事實。

桑青青聳聳肩，嘟囔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不高興的時候，眼珠黑溜溜的，灰沉沉的，就像烏雲一樣，我能感覺到的。”

“那我平時像什麼？”

“平時？”她斟酌再三，才道，“平時就是萬裡無雲的樣子，但是也看不出開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