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湄發現端倪,幾人也不再掩飾,将手中的漆案扔下,袖中露出短劍。
阿水婆婆露出森白牙齒,嗓音不再似先前那般蒼老,獰笑道:“既如此,我等也不必再遮掩身份,要怪便怪你生了這副容貌,惹上面的貴人厭惡,唯有殺了你才算解恨!”
她頸上紅綢掉落,露出脖頸,已然不見衰老紋路,蘇湄退後幾步,将手攥在身後,跻身到桌前,摸到裝着英粉的盒子,從中抓起一把,看着她,“你不是阿水婆婆!”
“是與不是,又能如何呢?”
說完,那人眸色一凜,命道:“殺!”
幾人一擁而上,蘇湄将手中英粉往衆人眼前一撲,趁粉霧正濃時向外逃。
“有人嗎?!救命——”
她跑到院中呼救,卻見阿公阿婆那屋的房門開着。
“阿公阿婆?阿公阿婆!”
她想帶他們一同離開,卻見兩人躺在地上,周身是洇開的血,頭顱側靠在地面,雙目瞪向蘇湄房間那處,嘴巴微張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阿公阿婆——”
蘇湄瞬間雙腿綿軟跌坐在地上,喉中似是被硬物堵住,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她想要離她們再近些,腿腳卻無力,一瞬間腦海中有畫面閃過,令她頭痛欲裂。
同樣是血,滿地的血浸染白雪,好多人、好多人或立或跪在地上,盡是沒了頭顱,有悲戚聲傳進耳中,或是在念着:“阿爹——阿爹——”
“不...不要......”
蘇湄捂着耳朵,想要将那聲音甩掉,卻不能,身後傳來幾人的腳步聲,她卻已動彈不得,如今這般情狀,近已心死,看着已沒了氣息的阿公阿婆,腦海中時而閃過的血腥畫面,令她竟一時也沒有了求生欲望,癱坐在地上,眼眶濕紅,淚水決堤。
“她在那處!”
幾人持着短劍,将她困住,蘇湄覺胸口一陣劇痛,似有隻手要穿過她的肺腑将她的心口撕裂。
好痛,好痛...
蘇湄已沒了力氣,捂着胸口,撐在地上,擡頭看向化作阿水婆婆模樣那人,聲嘶力竭:“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那人不屑将劍鞘扔到她面前,拭過刀尖已見幹涸的血迹,笑道:“殺了又如何?”
“隻怪他們不聽話,不肯乖乖在屋中呆着,偏要偷跑去給你報信,既然這般,不過是兩條賤命,殺便殺了。”
蘇湄抽出袖中匕首,硬撐着站起身,直刺向她,“我要你償命!”
“那要看你有沒有命來讨了!”
幾人見手勢一并刺向蘇湄,逼近之時,卻天降幾十飛箭,如雨點傾灑向幾人,繼而紛紛倒地沒了命。
阿水婆婆倒地前,臉上的粉皮炸開,露出臉上層層瘢痕,捂着頸上噴湧而出的血,念着:“他...竟還是...追來了——”
地上盡是濺出的鮮血,甚有幾滴濺上蘇湄鮮紅裡衣與眼角,她渾身卸了力氣,匕首跌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腦中一片死寂,她跌坐在地上,看向偏屋中的阿公阿婆,心口一陣抽痛,“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阿公阿婆......對不起...是湄兒連累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對不起阿公阿婆——”
她想要再離他們近些,腿腳卻沒有半點力氣,隻能用手撐在地上,向前處挪着。
周圍都是屍體,血腥氣味充溢在她的鼻息間,令人作嘔。
忽然,她生出些念頭。
或許這裡的一切不過是場夢魇,就像這些時日裡,她經常夢到的那樣。
是不是隻要能夠醒來,一切都會不同。
是不是?
這樣想着,她拿過近處的匕首,便要往自己胸口刺,卻聞遠處傳來一聲:“卿卿——不要!”
她尋聲望去,看小小院中湧進一衆侍衛,将她圍起,她強撐着擡起頭,見為首之人着玄色長袍,玉冠墨發,矜貴冷冽,宛若山巅傲雪,遙不可攀令人生畏。
而他身後緊跟那人,竟是昨夜藥鋪前所見侍衛。
蘇湄心知,那他便該是那位有閻羅之名的王爺。
如今瞧見全貌,竟當真有定人生死的閻羅之勢。
謝淵被一衆侍衛簇擁而來,奔向她身旁,急忙将她手中的匕首奪下,扔到遠處。
見她仰面望向他,淩厲漆黑的眸子映出她身影,似是冰雪間照進一斜暖陽,瞬時有了光亮。
“卿卿...當真是你?”
他嗓音輕顫,單膝跪身向她,冰涼的掌心撫上她臉頰,口中不停念着:“卿卿——”
他的手......怎在抖?
蘇湄迷茫看向他,明明不曾見過這副面孔,竟卻覺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