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宸自成婚後都是謹小慎微、循規蹈矩的做派。
他認定姬成瑜是雲端鳳凰,華貴不可言,仰視一眼都是亵渎,又總覺得前世的悲劇是因他是識人不清,一手釀成的,自然不敢逾越半步。
可如今他被逼急了,反倒放開了性子,張牙舞爪地威脅:“還有外人在呢!”
這場面倒是難得一見。
溫順僞裝的再好,姬成瑜知道,他也是有利爪的,此刻,他就敢于對自己亮出尖牙利爪了。
姬成瑜促狹一笑,撿起地面上的枕頭拍拍灰,走過去遞到蘇玉宸的懷裡,與他比肩而立。
“哦?外人——”她拉長尾音。
随即一道冰冷視線落在了松生身上,他渾身一凜,手忙腳亂地行禮,然後頭也不擡道:“仆就先告辭了,等侍郎用過早膳再來。”
他恨不得自戳雙眼,佝偻着身子,暈頭轉向退出了姬成瑜的院子。
心中凄涼:有五殿下搗亂,今日怕是教不成了。
直到看不見松生的身影,姬成瑜這才扭頭對滿臉羞憤的蘇玉宸彎眸一笑:“換來一日安甯,怎麼不算是好事呢?”
蘇玉宸轉念一想竟覺得有些道理,勉勉強強點頭:“結果倒是能接受,可那也不行,難道玉宸昨日服侍妻主的事要整個府内人盡皆知嗎……”
補陽的湯在世間中不少見,畢竟隻有身子骨好,才能在床笫之間能盡心盡力侍奉妻主,可他在北境呆慣了,尚不了解京城的習氣,而且姬成瑜還當着外人面說這等私事……
蘇玉宸說着說着,就紅了整個耳廓,猶如朝霞鮮豔的紅色。
姬成瑜笑意中染上了戲谑的神色,故意舊事重提:“那他現在走掉了,四下無人,我避人耳目去看看你的湯怎麼樣如何?”
他說的是這回事嗎?
“妻主!”
把人氣到惱羞成怒了,姬成瑜憋笑着,抓緊步伐離開了這裡。
今日的教習有姬成瑜在旁邊,松生也變得克制了許多,尤其是蘇玉宸不開竅的男紅,更是沒有過問的意思。
比起第一日面臨繁重的任務,蘇玉宸似乎在這種悠閑的氛圍下進步更大,松生雖想盡快完成聖上交代的任務,見此情景,也不由得改變了教導的策略,把每日任務放得輕松些。
如此過了風平浪靜的幾日,姬成瑜又出發去學堂了。
剛到門口,她就察覺與之前不同的地方。
昔日她們隻是為了平民能有識字之才,請的老師也就考慮了銀錢問題,旨在對症下藥,沒有請大儒。
可如今往來多了幾位姬成瑜都認識的鴻儒之師,一改往日學堂内不講課時,就有些散漫的氣氛,老師都湊在一起談經論道了。
就連頭頂“通明學堂”這四個大字,都以鎏金為墨,煥然一新,字體龍飛鳳舞般鋒芒畢露。
她的視線在這牌匾上停留了幾息,這才擡腳走進去。
短短幾日,學堂氣氛熱鬧非凡,姬成瑜默默點頭,她果真沒看錯人。
谷承安得到她的消息,早就在學堂裡候着了。
她興緻勃勃地禀報:“有人上奏說咱們的學堂違反刑律,也不看我是誰,我可是堂堂大理寺司直,當朝就把那人辯得啞口無言。”
姬成瑜不吝誇獎:“幹得不錯。”
“她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聖上本對新開了一間學堂這種平平無奇的小事不感興趣,但經她這一說,聖上反倒留意起來,還問我有何難處,我答是隻願為清平盛世求人才,不拘一格,若是衆人有餘力,可捐些錢财書籍略表心意。”
谷承安總有本事把彙報說得跟評書一樣跌宕起伏。
她驕傲地揚起頭,露出緊繃的下颌線,她眉飛色舞:“聖上大喜,賜了學堂白銀千兩,我還趁機求了聖上一幅墨寶,做成了牌匾,就挂在學堂的門扇上。”
原來入口處真是母皇的墨寶,她沒有看錯,姬成瑜微微點頭,眼中滿是贊許:“你走了一步好棋。”
“是啊,現在朝中重臣和商賈搶着要捐款,還要看我樂不樂意收了。”
姬成瑜這一路坐馬車而來,也能聽到關于自己的談論。
百姓不會管她是不是為了排擠姬旭堯,隻會看這些朝中權貴到底做了什麼實事。
她開了一間學堂的事,已經差不多傳遍了民間,有不少都是在誇贊她宅心仁厚。
比之前“混世魔王”、“纨绔皇女”的評價,口碑好轉了不少。
她們想要的其實不過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姬成瑜微微揚起了一抹笑,對埋頭記錄賬本的谷承安道:“辛苦你了。”
谷承安詫異擡頭,沒想到還能見到姬成瑜這般感觸的一面,頓時淚眼汪汪。
“是啊,真的辛苦我自己了,那麼多人來來往往,都要我親自招待,有些可是怠慢不得,每天跑來跑去,差點沒把我累死……”
谷承安毫不知謙虛是什麼意思,說起她的功勞就滔滔不絕起來,她撿起姬成瑜的衣袖邊角,裝模作樣地在眼角擦拭了一下,為自己掬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