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谙為下之道,總結來說就是腳踏實地辦事,兢兢業業讨好處。
能為自己攬功的時候,就不要放過機會,不然姬成瑜怎麼清楚她的辛勞呢?
眼見谷承安還要為自己抱怨,姬成瑜忍無可忍,斜睨了她一眼:“本殿下的工錢可沒少給你算,除了禦賜之物,哪樣不是在皇女府過了一遭,就送到你手裡。”
谷承安“嘿嘿”笑了下,自知理虧,頓時作鹌鹑狀,唯唯諾諾地把她的衣角放開,故作姿态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
“為百姓幹實事,我任勞任怨,毫無怨言!”她豎起三根指頭對天發誓。
姬成瑜無奈輕笑。
在學堂内逛了一圈後,姬成瑜發覺這裡已經步入正軌,不論是師長抑或求學之人都有條不紊,顯然不必太費心了。
對谷承安又交代了幾句後,姬成瑜便離開了。
此處本就是熱鬧的市井,鬧中取靜,姬成瑜沒有讓馬車進來,若是駕車進入,反而更加擁擠。
因此,她與聽白就一前一後往巷口走去,眼見五皇女府的車駕依稀可見,忽地,一朵淺粉色的野花正巧落在了姬成瑜的懷中。
聽白驟然按住手中的刀柄,警惕張望四方。
姬成瑜順着花瓣撲下的方向擡眸望去,隻見郤如容在二樓推開一扇窗,對她揮下了手,笑意晏晏。
往旁邊一瞧,正是間雅緻的茶樓。
命聽白留在茶舍一樓後,姬成瑜婉拒了小二的引路,獨自捏着纖弱的青色花莖來到了郤如容所在的廂房。
郤如容老神在在地見她坐到自己對面,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
也對,本就是她意欲邀自己一叙。
郤如容老當益壯,沏茶的手穩穩當當,将一盞茶水遞到了姬成瑜的面前。
她沒有立刻接,反而問道:“郤師怎麼來這裡了,這兒的茶水可沒有朱雀大街那間茶室的好喝”
郤如容端起自己的茶杯聞了一下,頓感清香撲鼻,她抿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粗茶淡飯也别有風味,不然五殿下如此金尊玉貴的人,怎麼天天往這兒跑。”
“什麼都瞞不過郤師啊。”姬成瑜也學着她的樣子,聞茶品茗。
茶盞在瓷白的托碟上擱下,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響,郤如容直直望向這個最得意的學生,眼眸似利刃,仿佛能看透一切虛妄迷蒙。
“不過我來這裡,自然不是為了來喝茶的,”她頓了頓,“我今日也去捐款了。”
姬成瑜略微有些訝異,又很快被她遮掩了過去,她嬉笑開口:“郤師不會不知,這間學堂照此發展,會動搖雲骥學堂首屈一指的地位吧。”
郤如容便是出自雲骥,礙于她的身份,那些人不會在明面上給她找不自在,但指不定會被同門暗地指責。
“學堂是為了講學的,哪來高低之分。”她氣定神閑地回答,氣質沉穩,看不出一絲私心。
此時,就算郤如容沒有明說,姬成瑜也知道,她察覺到自己的手筆了。
不過姬成瑜本也沒有打算瞞着她。
她拱手道:“不愧是郤師的境界,我改明就把您的名字刻在最上面。”面上一副崇敬的模樣。
郤如容皺眉:“别打趣我了,不過是一份薄禮,豈能高過你們的功勞。”
唇齒間的茶水似乎變得有些苦澀了,她深深歎氣:“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收民心穩世家,可這是一條艱辛的路。”
郤如容教姬成瑜帝王心術,她亦是自己最出色的學生,她頓時明白了過往種種都是她僞裝出來的,不過是韬光養晦的一種手段,隻是……
“當初既然決定不理朝政,玩樂人間,為何不藏一輩子呢?”
姬成瑜立即想起她教過自己從一而終這詞,她端正了神色:“世間路哪有不難的,郤師焉知這不是我的初心?我已然苦心孤詣,謀劃許久的路,是必然會步入今天的。”
三皇姐失君心離京,可朝中勢力仍在,那些朝臣立場不明,百姓也對此一頭霧水,現在就是姬成瑜嶄露頭角的最佳時機。
若是姬旭堯就此作罷就算了,但依她對姬旭堯的了解,她又豈是會悔改之人?
她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反而會恨姬成瑜把真相戳破,此事還遠沒有結束,她必須早做打算。
郤如容從她話裡話外明白了她的堅決,知道再勸無用。
就連她一個局外人都能看清三殿下對姬成瑜的防備之心,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她又如何會不知道呢?
姬成瑜處在這個位置,有時不得不争。
“罷了,你我師生今日難得一聚,就不提這些麻煩事了,”郤如容灑脫一笑,道,“作為曾經的老師,隻望你如願以償。”
透過半開半掩的窗戶,可以俯瞰整條街道,底下人喜怒恣意,最大的心願就是拿一份工錢,平安度過每一日。
可她早已注定死亡的結局,做不到隻看今朝。
姬成瑜坦然一笑,恭敬行禮:“那就,謝過郤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