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萬物均具有神性,言語也不例外。
一句話的重量具體有多少?
我回答不上來。
再者,同樣的一句話,不同語氣、不同心境、不同态度、不同物種說出來,其含義都未必一緻。
好比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我愛你”,這句話便關乎愛情。
又比如一個客人對一個陪.酒.女.郎說“我愛你”,這句話多少沾上了欲.望。
再者一個惡魔對一名少女說“我愛你”,很可能就隻是單純的想吃掉她而已,僅僅出自食欲……或者破壞欲。
可見,文字不過是蒼白的載體,最重要的是說話的那個人,他究竟内心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他的願力究竟有多強。
“言”與“心”的結合。
言靈由此誕生。
“心”的願力越強盛,“言”的呈現方式就越有力。
祝福、祈願,是美好的,人皆向往。
詛咒、禁忌,是惡毒的,于是人人厭之,心裡又害怕真的會發生。
那麼惡魔因此誕生,也不奇怪吧?
立下契約的過程,比我想象中的要順利簡單。
寥寥數語,我便從裡面出來了。
天童小姐把手從口袋裡抽出,淡淡地道。
“别氣餒,還有下一個。”
我眨眨眼,拽住她的衣袖。
“不用了,已經談妥了。”
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天童小姐眉頭一挑,似乎有些驚訝,随即又恢複平靜。
“是嗎?原來如此,難怪真紀真說不需要Plan B……”
真紀真小姐真是厲害,這一點都預估到了。
的确不需要。
因為我進去後,那隻惡魔自己開口說話了。
——“等你好久了,來吧,開口說一句話,随便什麼都可以。”
——“那……如果要契約的話,你有什麼條件?”
——“倒是比以往那些破銅爛鐵聽着舒服的多了。立約吧我們,我要……”
我不禁回想起當初第一次見真紀真小姐時,她說過的話。
——招人喜歡。
她口中的“人”,應該就是說那隻惡魔吧?
難道從一開始……
……
……
……
……哈,真厲害啊。
“你笑什麼?”
我們站在電梯附近等待黑濑三人回來,可能是我突如其來的輕笑聲打破了寂靜,天童小姐轉頭看向我,眼神隐隐多了幾分警惕。
是怕我被惡魔操縱了嗎?
“沒什麼,就有些感概而已。”
含糊不清的解釋,卻成功緩解了她眼中的冷冽之色,甚至還拍了拍我的肩膀,無言安慰。
我想她是誤會了什麼吧。
……人真好。
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黑濑先生他們回來了,荒井臉色發白,至于小小紅……
“她怎麼了?”
黑濑先生嗤笑一聲,指着昏倒在荒井懷裡的嬌小少女。
“簽完約後,一出門就被吓暈了。真是的,以後要是出任務還得了。”
“好了,少說兩句,事情辦完就走吧。”
天童小姐打斷了黑濑先生的抱怨。
就這樣,在一個尋常的上午裡,我跟惡魔立下了生死契約。
……
下午被放假了,閑來無事,我下樓去敲響了蓮的家,打算幫撫子阿姨做家務。
然而,開門後,卻看見一個身穿紫色櫻花和服的美婦拎着大包小包,神色匆匆的跟我說她要暫時離開幾天。
“我現在要去車站,你爸爸他呀,昨晚被送進了醫院,我也是剛剛收到醫院的電話才知道的。小安,小蓮就拜托你照顧了哦。”
……哈?
不愧是你老爹。
我接過撫子阿姨一部分行李。
“阿姨,我送你去車站吧,醫院那邊怎麼說?”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身為罪犯是沒有自由身的,隻能在公安的眼皮子底下活動。
“說是昨晚喝醉了,走夜路時不小心摔倒了,右邊的小腿骨折,還有一點軟組織挫傷……啊咧?小安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撫子阿姨,性格溫柔賢淑,就是有點……遲鈍?還是說天然呆?
不過聽到傷勢不嚴重後,我的确安心不少。
“今天下午休班。聽上去還好,阿姨你别急,反正老頭子他身體硬朗着呢。”
撫子阿姨鎖上門,嗔怪地捏了下我的臉。
“你呀,總是那麼别扭,明明剛剛聽到佐倉先生進醫院時,臉色都變了,真是的,兩父女都一個樣。”
我不自在地别過臉,嘟囔了句。
“誰跟那個酒鬼大叔一樣了……好了好了,快走吧,不是要趕車嗎?”
……
目送撫子阿姨上車後,我也搭上返程的車。
原本想着小憩一會,沒想到一睜眼,坐過了頭,直接抵達總站。
我被司機趕了下車,茫然地環顧四周。
總站距離市中心很遠,似乎是鄉下地方,向遠眺望,稀稀落落的平房散亂坐立着,想要通往市中心,隻能靠我腳下的一條柏油路。
馬路兩邊蔥蔥郁郁的植被,我說不出什麼品種,清風吹過,搖擺不定。
“唉……笨蛋嗎我……”
就在我研究着公車牌的時候,餘光瞄到了遠處的一抹亮眼金色。
眯眼細看,從外形而言,似乎是一個身材高挑的金發人類少女。
但她絕非人類。
不論是腦袋上的兩根血色犄角,還是那完全野生自然的裝扮,亦或是那雙奇怪的十字眼瞳。
怎麼看都不是人類。
魔人?
金發魔人在遠處馬路邊上奔跑着,猶如一隻無頭蒼蠅般慌張狼狽,可下一秒她的目光直勾勾地鎖定在我這邊,朝我全速沖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