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裡與外界隔絕了。”
秋君收回手,淡淡的描述了事實,臉上不見絲毫頹色。
我猜他大概之前是試過了。
“唔,狐狸的本體在京都呢。那就讓我的幽靈試試吧!”
前輩說着,舉起右手,發動能力。
下一秒,迷之惡魔的身軀頓時噴射出大量血線,血線來自它身上數道長又深的傷痕。
前輩發動能力時是真的不拘小節,離得最近的我不僅被澆了半身腥血,還被迫欣賞那副殘破維納斯的身軀,耳畔全是迷之惡魔的痛嚎聲。
場面實屬惡心了。
我連忙後撤數步,順帶怒瞪前輩一眼,獲得對方略微心虛的吐舌裝傻。
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合适,我肯定要跟前輩好好聊聊人生!
一次兩次的,還能不能好好合作了!
“啊哈哈哈,安藤你好髒啊!”
面對帕瓦幸災樂禍的嘲笑,我面無表情,直接把沾滿腥血的手往對方臉上一拍。
金發魔人那張漂亮又嚣張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個帶血的巴掌,明晃晃的,十分紮眼。
帕瓦被這一巴掌拍懵了,眨眨眼,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随即眼露兇光,似乎下一秒就要跟我鬧起來。
然而,迷之惡魔中斷了這場短暫的打鬧。
被前輩弄傷的傷痕在數息間恢複如初,不僅如此,整副軀體還忽然膨脹了一圈。
我們幾人大吃一驚,紛紛再度後退。
“沒用的。”
“這不是……”
“我的本體……”
“我的心髒并不在這裡……”
“這裡是我的胃……”
“我在這個八樓,沒有弱點……”
“除了跟我契約,你們沒有任何活路。”
迷之惡魔叨叨了半天,又繞回契約的事情。
電次撓撓頭,發出不屑的冷哼聲。
“誰要信你啊。反正!殺了我也不會放人的吧!”
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時候前輩貼心地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不是那樣的哦。”
“那個惡魔說出‘契約’二字了吧?惡魔使用這個詞,是具有強大的約束力的。”
“如果一方實踐了契約條件,另一方也必須絕對遵守才行。不然破壞契約的那一方會死掉。”
“所以,殺了電次是真的可以出去。”
前輩異常冷靜地作出了正确的解釋,那模樣,一時讓我心裡有些莫名地發毛。
電次聞言,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仿佛被背叛到熟練的那種略微的無奈,在少年的眼底一閃而過。
衆人陷入了幾秒的沉默,目光交錯間,暗湧流動。
一股淡淡的悲哀堵在我胸中,即便是把肺部的氧氣全部吐出也無法緩解。
現場唯一稱得算沒心沒肺的,或許隻有帕瓦一個了。
她還理直氣壯地拽起我的西裝外套,拿來擦臉。
最後,一把充滿疲憊與彷徨的嗓音打破死寂。
“姬野前輩……應該殺了那家夥……”
那家夥……指的是誰?
衆人回頭望去,隻見荒井蒼白着臉,用被子裹緊高大的身體,渾身冒着冷汗,顯然被恐懼折磨得不輕。
轉正後第一次出任務就遇到了生死危機,也是難為這個少年了。
“我們先殺了他,出去之後再考慮對策就好……這樣下去大家都會餓死在酒店裡……”
即便如此,他還是擠出最後一絲勇氣,大吼出自己的立場。
“惡魔獵人與惡魔訂立契約是合法的!我們應該接受這個惡魔提出的契約!”
我緩緩睜大眼眸,凝視着荒井,仿佛第一次認識了這人一般。
腦子重新陷入混亂,兩種聲音在争吵着。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我們不是同伴嗎?
——說什麼同伴,人家壓根就沒把電次和帕瓦當作夥伴。
——即便不是夥伴,也不能随意擺布别人的性命啊,這是謀殺!
——僞善!當初你自己不也殺了人?而且,性命攸關,電次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如果不是真的無計可施,誰會想這樣?你憑什麼批判别人?
——他隻是……太害怕了。
“惡魔想要殺掉電次,代表電次的死亡會對惡魔有利,我不同意殺死電次。”
秋君第一個站出來,投出了反對票,意外之餘,又有點意料之中的感覺,畢竟秋君是個真正溫柔的人。
前輩雙手抱着腦袋,看了秋君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懶洋洋地宣告自己的決定。
“那我也反對~”
“怎麼會……”
荒井的肩膀塌了,他把目光轉到我身上,眼底浮動着懇求的情緒,仿佛把所有希望都孤注一擲在我這裡。
很可惜。
我的答案注定讓他失望了。
“抱歉,我也不同意,大家再一起想想辦法吧。”
蒼白無力的安慰并沒有讓荒井好受一點,帕瓦興緻勃勃的那句“本大爺大贊成殺了電次!”更沒有撫慰少年的絕望。
“你幹嘛要殺電次?昨天不是還說下次要用組合技打敗他嗎?”
組合技是來自街頭x王的一款遊戲,昨天帕瓦輸給了電次,一直嚷嚷着說自己沒使出全力而已,她的世界第一強組合技一旦拿出來,絕對會讓電次輸到學狗叫。
當時槽點太多,我懶得搭理,索性選擇無視。
帕瓦摸摸鼻子,笑得一臉驕傲。
“出不去的話,爺的諾貝爾獎就沒辦法發表了啊,所以為了諾貝爾,電次就去死吧!”
“……”
我歎了口氣,心想:果然是笨蛋。
“魔人不能與惡魔訂立契約,所以就算你殺了電次,這隻惡魔也不會放我們走。”
事情又回到原點,大夥坐在廊道旁,士氣實在談不上有多高漲。而走廊的另一頭則多了一面肉壁,材料是迷之惡魔,它已經變大到可以把走廊堵住了。
“好餓啊……”
電次盯着天花闆,陳述着自己的感受。
秋君靠坐在電次對面,面容沉凝。
前輩側躺在酒店地毯上,一手托着腦袋,盯着不遠處的肉壁發呆。
荒井把自己卷成蠶寶寶,滿臉絕望。
小紅仍在昏迷,不過沒把她安置在房間中,就怕離開我們視線後節外生枝,索性讓她躺地上了。
我也随大流地坐在走廊,背靠緊閉的房門,思考着迷之惡魔剛才的話。
它為什麼想要殺死電次?
電次的死亡對它,亦或是某些惡魔有什麼好處?以至于迷之惡魔不惜提出‘契約’也要将其抹殺。
之前真紀真小姐說過,電次不是人類,也不是惡魔魔人之流,那他到底是什麼?
心髒是一隻名叫波奇塔的惡魔給的,他本人可以變成電鋸,擁有強大的自愈力,還被真紀真小姐稱為特别的存在……
說到底,這種特别的存在,是唯有電次一人如此,還是有其他的‘同類’在呢?
……若是後者的話,光是想想也有點頭皮發麻的驚悚感,隻希望他們跟電次一樣,有一顆人類的心。
至于電次的真實身份,線索太少,就暫且先不探究這一點了,或許以後可以找機會問問真紀真小姐……
這時候,腿上忽然多了一抹重量,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低頭看去,隻見剛剛還閑得無聊在地闆打滾的帕瓦,滾着滾着就滾到了我身邊,然後毫不客氣地枕上我大腿,面朝着我,百無聊賴地道。
“好閑啊,來玩推攻相撲哇!”
“不要,你去找電次玩吧。”
我一口回絕。
都快餓到前胸貼後背了,省點力氣好不好。
電次聞言,露出嫌棄的表情。
“才不要呢,她剛剛還要殺我欸!”
連連被拒,正常人早就安靜下來了,但帕瓦不是正常人,她也不是那種言聽計從的乖乖大貓,當場就開始撒潑打滾起來,在我腿上、腹部亂蹭亂咬。
我真怕那對紅色的尖角把我肚皮給透了,連忙揪住那雙角,制止帕瓦的危險行為。
“晚點跟你玩,你現在安靜點,出去後就買你想吃的。”
帕瓦果然消停下來了。
“什麼都行?”
看見她臉頰上還沾着些許血污,便順手拽起還算幹淨的袖口替她擦掉。
“正常能買到的都可以。”
我許下承諾。
金發魔人心滿意足地從我腿上離開,跑去騷擾電次了。
我将視線移回走廊盡頭那堵肉壁上,撿回方才斷掉的思緒。
這邊其實到現在仍未知曉迷之惡魔的真實身份,可從它剛才的話語而言,八樓是它的胃部,本體心髒不在這裡,八樓沒有弱點……
也就是說,心髒是它的弱點,隻要把它的心髒找出來……不,甚至隻需得知迷之惡魔的真名,我就可以将其徹底抹殺。
這麼一想,我整個人像是被注入了冰鎮麒麟啤酒般,重新振作起來。
沒錯,身為惡魔獵人,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情,就是除魔。
我緩緩站起來,整理了下衣衫,迎着衆人疑惑的目光下走到肉壁跟前。
“惡魔,我們再談一談吧。”
我冷淡地說道。
那面肉壁對我的話起了反應,幾十隻眼球紛紛睜開,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講真的,很惡心。
“人類……”
“是想好了嗎……”
“要接受契約嗎……”
“來契約吧……”
“把電次給我……”
“把電次的心髒給我……”
眼神微動,腦子忍不住又開始轉起來了。
難道這惡魔真正想要的,是電次的心髒,而不是殺死電次?
這兩者之間聽上去差不多,但本質是不一樣的。
電次的心髒是波奇塔給的,電鋸的能力也是來源于此,所以惡魔想要的是波奇塔的心髒?
無法理解一隻惡魔窺伺着另一隻惡魔的心髒,明明惡魔更喜歡肉質鮮美的人類。
除非是波奇塔的心髒在惡魔之中也是特别的存在。
“契約不是不可以,但你平白無故要我們犧牲一個隊友,總得給我們個理由吧?而且我連你是什麼惡魔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你契約?”
“你們沒有……”
“知道的必要……”
“隻需要把電次給我……”
“我就放走你們……”
“先答應契約……就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
啧,倒是比想象中的謹慎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