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十五日,乃是甯安城一年一度的花朝節,百花争放,最适合踏青遊玩。
這一日,無論男女,不分貴賤,都以簪花為時尚,這一夜的宵禁也被取消了。
孫氏起了大早,和孫婆做了花糕,剪了五色彩箋,取了紅繩,把彩箋結在花樹上,謂之賞紅。
陳珺瑜派人送了不少衣物,惹得孫氏一陣惶恐不安,她也是清楚羅宛和陳珺瑜的感情的,三年沒聯系,她以為他們早就斷了,如今又有了交集,是不是舊情複燃了?
羅宛不知如何作答,畢竟她不是原身。
三年前原身與陳珺瑜斷情,是不想連累他,三年後呢?陳珺瑜那麼愛她,她還會拒絕嗎?
孫氏見她一時沒了主意,也是着急得很,倘若他們還能在一起,便趕緊和陳巍昂解除婚約,也免得遭人口舌,倘若不能,那便算了,她自會為她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她心裡也知道,即便她和陳巍昂解除婚約了,以羅家今日的身份地位,是進不了陳珺瑜家門的,倘若是做妾……
她又怎能忍心讓她的掌上明珠做妾?
羅宛不忍她操心太多,安撫了一陣後,便提着籃子和迎春上街去了。
晏橋街上,花兒鮮豔絢麗,仿佛在争奇鬥豔,這其中當屬牡丹、芍藥最受人喜歡。
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歡笑聲、還有不時傳來的歌聲,讓這條街道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羅宛走在其中,享受着這份喧嚣中的甯靜,感受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街上不少女子摘掉了珠钗簪子,用各色的花卉插在發髻或帽檐上,這一刻,她們仿佛與自然融為一體,美麗而恬靜。
羅宛站在郭娘花鋪前,看着花鋪的掌櫃。
掌櫃長得不俗,還很年輕,可臉上卻布滿刺目的淤青,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右邊臉耳邊蔓延到脖子的傷疤才猙獰。
掌櫃看到她後,愣怔了片刻,堆笑道:“客官,您是要買花嗎?”
“對。”羅宛瞧着花鋪裡的花,應該是剛采栽出來的,含苞待放的花上還帶着露珠。
“那您看看需要什麼花?今年賣得最好的就是芍藥……”掌櫃殷勤地為她介紹芍藥的品種。
羅宛聽後,将她店裡的芍藥全都買下了。
掌櫃驚愕了一瞬,臉上堆笑道:“謝謝您,我這就為您包好,請您稍坐片刻。”
羅宛被掌櫃請到一旁坐下,掌櫃給她們奉上茶後,便去忙了。
迎春不解她為何要買那麼多芍藥,平康坊也有不少花鋪,為何要繞那麼遠的路來晏橋街買。
羅宛打量着這間小小的隻有一人經營的鋪面說:“我是特地來找她的。”
迎春問:“您認識她?”
“不認識,但是……”羅宛若有所思道:“她對我有用。”
迎春聞言,把目光落在掌櫃身上,沒想到她一堂堂花鋪的掌櫃,身着打扮竟比她還寒碜,黑長發編了條長長的辮子挽起,任何發飾簪子也沒有佩戴,粗布衣裳打的補丁竟比她身上的還多,不過前些日子她買了綢緞做了幾身新衣裳後,那些打了補丁的衣裳早就被她收起來了。
宛娘說,那些打了補丁的衣裳再也派不上用場了,以後的生活隻會一天比一天好,聽得她一陣心花怒放。
迎春沒再多問,宛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便乖乖地坐下喝茶。
掌櫃把芍藥悉數打包好後,算了個價錢,竟要一兩銀子。
羅宛十分痛快地把銀子遞了出去,迎春卻覺得實在太貴了,撇着嘴把芍藥接過手。
孫氏說得對,她實在太敗家了,就不能把銀子揣在她身上。
掌櫃看到那枚銀兩後,先是一陣驚喜,而後又露出一陣哀傷,不知她每日起早貪黑地賺錢到底得到了什麼?
數不盡的傷害和夜以繼日的恐懼?
羅宛拿過一隻芍藥遞給她,指着她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道:“芍藥可以入藥,具有多種功效,包括散瘀通絡、柔肝止痛,同時也可以起到美容的作用。”
“是嗎?我不知道。”掌櫃拘謹地笑了笑,看着她遞過來的芍藥,“這花……”
“今日是花朝節,也是女兒節,如此重要的一天,你也要好好裝扮自己。”
“我這起早貪黑地忙活着,哪有時間裝扮自己。”掌櫃婉拒道:“謝謝,芍藥還是挺貴的,這花你就送給其他人吧,送給我不值當。”
“每一朵鮮花都帶着獨特的芬芳,正如每一位美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這不僅是對美的贊美,更是對生活的熱愛。”
掌櫃接過花,勾起唇角,臉上的笑意微微漾開。
“另外,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她擡頭看着眼前這位美得動人心魄的美人,如水的眼眸,嫣紅的唇瓣,讓人為之沉醉。
“我還你自由,你幫我做一件事,穩賺不賠,你可願意?”
掌櫃目光遲疑地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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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花鋪出來,迎春快步追上腳步生風的羅宛,如今她走來愈發輕盈了。
街上的人看到她後,沒有不停下來看她的。
人人都道甯安城最美的美人莫過于醉花樓的花魁穆蕊,可如今有這樣一位美人出現,穆蕊的風采終究是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