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樊玉清最害怕的就是耗子,這個玩意兒,怯頭怯腦,偷偷摸摸的,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還有那吱吱的叫聲,實在令人發怵,它忽然出現的那一瞬間,感覺比承垣王還可怕。
至于她為何如此害怕耗子,好像是自幼時那件事後——
那個黑不見底的山洞,蛇鼠一窩。
當時她被蛇咬了一口,蛇悄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那隻老鼠,順着她的衣裳,在她的身體上到處亂竄,現在想想依舊毛骨悚然,早已給她留下了沉重的陰影。
“下去!”
承垣王再次重複方才的那句話,這次的聲音帶了股涼意。
淡淡的艾香萦繞在樊玉清的鼻尖,還夾雜着一股清冽的氣息。
樊玉清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多麼無禮,她的臉頰瞬間燒得通紅,她想要松手,卻害怕耗子再次沖到她的身邊,吓得她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緊了。
承垣王的耐心彷佛頃刻間用光,伸出原本置于兩側的雙手扯向懷中的‘大膽’女子。
“耗子被你方才那一嗓子早吓的沒影了。”
旁邊捂着屁股正悠然看戲的臨孜王譏笑她道。
樊玉清正巧也感受到了胳膊上的那股‘狠勁’,急忙地松開手想要退開,誰知腳下不穩,外加一個趔趄往後倒去——
承垣王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将她穩穩扶住。
“多…多謝…殿下。”
樊玉清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彷佛着火了似的,那股灼燒感令她有些難受。
他未回應,周身的凄涼感湧上心頭,她忍不住擡頭看向那股涼意的發源處,隻瞧着承垣王的脖子上閃着水光,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她失禮了……
要怪還是怪他,若不是他,她怎麼可能課上睡着,又被孫嬷嬷潑了水,穿着濕衣裳來打掃大殿呢。
“一隻耗子有什麼可怕的,如此膽小……”
“這裡為何有耗子,這不是太後娘娘常來的地方嗎?”
樊玉清對臨孜王的打趣嗤之以鼻,确有不懂的地方,也便問了。
“這裡常年香火不斷,貢食又多,有它可不奇怪,”臨孜王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她,“它若想藏,誰又能找到它,你難道沒聽說過,偷吃燈油的耗子嗎?”
偷吃燈油的耗子她沒瞧見,卻瞧見一隻打算偷吃‘玉兒’的醉鬼——
“多謝臨孜王殿下為臣女解惑。”
臨孜王揮了揮手,笑道:“你跟着五皇叔可要好好練練膽子,日後比耗子還吓人的東西可多着呢。”
這叔侄倆一個比一個吓人,在他們手下練的可不是膽子,是小命!
樊玉清微微搖頭,盡量将這些吓人的事情從腦海中揮走。
“五皇叔,真稀奇,你也會來這兒?”
他這位戰神皇叔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如此大慈大悲的聖地,他實在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聽說這裡有‘耗子’,特意過來瞧瞧,沒想到被吓跑了。”
承垣王瞥了樊玉清一眼,哼笑了聲,臉色也比方才好多了,彷佛剛才冷臉的人不是他似的。
狗東西,他這是知道她會被孫嬷嬷懲罰,特意來看她笑話的,好可恨!
……
偌大個慈善堂,灑掃完已是戌時一刻了,樊玉清拖着疲倦而又沉重的身體慢悠悠地回了绛雪閣,整個人癱倒在榻。
僚子瞧見樊玉清以随意的姿态躺在榻上,便想着提醒下睡卧姿勢,可她碰到樊玉清的胳膊時,那滾燙的溫度将她燙縮了回去。
“這可怎麼是好?”僚子急着去請太醫,一時失了禮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孫嬷嬷,被她厲聲教訓了一番。
“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奴才,如此莽撞,來人,好好教教她宮中該有的規矩。”
“孫嬷嬷,奴婢知錯了,求您先讓奴婢去請太醫吧,我們姑娘病了。”
“病了?果然是嬌養的姑娘,還輕易碰不得了。”
僚子見孫嬷嬷态度惡劣,又不想耽誤姑娘的病情,便行事沖動了些,将押着她的小宮女推倒在地,沒了束縛,直往住所外面跑去。
孫嬷嬷手下的人各個精得很,愣是将她攔了下來,任僚子怎麼求她,她都無動于衷,她笑道:“走,進去瞧瞧未來的臨孜王妃是真病了,還是裝病?”
本躺在榻上昏睡的樊玉清,聽着外面吵嚷的動靜,拖着病體起身探看情況,隻瞧着僚子被打的嘴角帶血,可憐極了。
“孫嬷嬷,這是作甚?”
“這死丫頭以下犯上,老奴還教訓不得了嗎?”
樊玉清微微蹙眉,她知道僚子的脾性,不會輕易做出有所出格的事情來。
“請孫嬷嬷寬宥,玉清教導婢女無方,不巧給孫嬷嬷添了不快,日後玉清定會好好教導。”
到底是因為她是未來王妃的緣故,孫嬷嬷哼聲後,讓人放了僚子。
随後又道:“宮中最忌諱亂說話,饒是覺得委屈了,那也需得将委屈咽到肚子裡,若是逢人便提……定會言多必失,玉清姑娘覺得老奴說的對嗎。”
“孫嬷嬷說的自然對,”樊玉清深吸一口氣,“玉清一事不明,孫嬷嬷為何這樣說呢?”
樊玉清自知從未多嘴過什麼,孫嬷嬷這話一聽便是在警告她。
“老奴知道,如今玉清姑娘有了承垣王殿下這座靠山,自是不将太後與老奴放在眼裡了,今日老奴隻不過将睡大覺的姑娘潑醒,讓姑娘清醒清醒,卻是錯了,老奴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承垣王竟絲毫不顧及太後,讓人打了老奴一巴掌——”
承垣王讓人打了孫嬷嬷?
後面的話樊玉清再也聽不進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