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樂跟在青梓身後,淩慶則在兩人後邊牽着馬,他們不緊不慢地跟着入城的隊伍,同正常的旅人沒什麼區别。
随着土色的高大城牆占據視野,靡樂一行也迎來了守城衛兵的審查。
不知該說是超出靡樂的意料,還是該說不出意料,面對衛兵的詢問,青梓準備地相當周全。
來青垢的目的?參加綠巫的請授天意儀式。
是否攜帶了危險物品?他們兩手空空,就兩匹馬和數兩銀錢。
以何身份來到青垢?青梓和淩慶都出示了白洛使節的信物,至于靡樂,青梓“替”她出示了一塊刻有常青藤葉的翠玉,侍衛看後便不再提問。
整個通行過程暢通無阻,好似他們就是為此而來。
許是到青垢之後,從對靡樂的照顧,到如今入城的流程,青梓他們的行動都完全正常,可他們在白洛躲避侍衛時小心緊張,且靡樂詢問青梓時,對方堅硬的抵觸,實在是前後割裂,靡樂也不知該怎樣定位面前的二人了。
話說使節的信物這東西是能造假的嘛?還是說他們拿的就是真的?那塊翠玉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尋常物件,他們又從何得到的?
靡樂搖搖頭,不願再多想,既他們不像初見時那樣可疑,也不像相處起來那樣和善,那就保持距離,姑且相信他們最後會守信吧。
思及此處,靡樂心裡放松了些,看着青梓的背影也順眼了兩分。
誰料前方的那位好似感知到了她的視線變化一般,猛地回過頭來,眉頭緊蹙。
“怎麼了嘛?”
吓她一跳。
青梓卻很快收好了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你對住宿可有要求?”
怎麼突然問這個?接下來要去找客棧了麼?他們不是使節麼?沒有人接應?
“……大概沒有。”靡樂還是想了想,她的起居一直都有人照料,叫她突然自己安排起注意事項,她一時也想不起來。
青梓颔首,與後邊的淩慶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便繼續前進。
他們穿過宏偉的城門,高低不齊的房屋院落散布眼前。靡樂跟着青梓走了約兩柱香的時間,看着周圍的建築漸漸密集,大抵是走到了城區的中心地段。
之後,他們走訪了幾處客棧,青梓和靡樂都沒什麼要求,看到的幾處有空房的都說好,但淩慶卻挑挑揀揀,連連搖頭。
這裡的采光視野不好,不方便觀察外圍的情況;那裡的地理位置不行,進出耗時過長,不利于遇險撤退;此處的馬厮環境太差,會憋屈了他們的兩匹寶馬;他處的地方小價格貴,明擺了掌櫃的是要趁着儀式舉行的人多,想猛賺一筆。
兜兜轉轉了快一個時辰,青梓沒見有任何不耐煩,靡樂卻先挨不住了,早晨乘騎的颠簸加上長時間的步行,早就不是她一個大小姐的體質能承受的了,她又爬上了馬背,讓淩慶牽着走。
終于,在約莫午時一刻,淩慶像是妥協了,擇了一處先前看過的,缺點最少的客棧落腳了。
這是一處規模不算大,内裡卻小而精緻的客棧。裝潢是白褐灰三色為主,點綴了些珍奇字畫,整體亮堂卻不失柔和。靡樂還注意到此處的房屋窗戶都開得很大,不知是為了采光還是通風。客棧的周圍有不少商鋪民居,距離中心大道近,溝通出行較為方便,這也是淩慶選擇此處的很大一部分理由。
他們三人租了兩間房,青梓同淩慶一起,靡樂獨占一間。他們的房間在客棧二樓行道的最裡側,靡樂的在内,青梓淩慶在外,基本是隔壁有什麼動靜即刻便能知曉。
安頓完住處之後,他們就着客棧掌櫃的推薦,下樓用午膳。
三人圍坐一桌,氣氛微妙。
靡樂是已經和如今的處境和解了的,青梓從始至終也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太多神情,隻有淩慶是别扭的。
無論從何種角度出發,他都不希望靡樂待在這裡,加之先前的種種不快,為了避免再有摩擦,有些話先說明白比較好。
淩慶正色看向靡樂:“白巫,接下來這幾日我們要做的很是重要,因此有些事我得先同你說清楚。”
“那首先,請将軍叫對我的姓名,靡樂,不是白巫。”少女微笑,輕輕打斷了淩慶。
這不是她刻意要與淩慶對着幹,而是提及白巫的名号,她腦海中的是那份不屬于自身的偏執意志,是一份隻在乎面前人逾矩與否的評判标準,不是她自己。
要區分天意與自我,不能将二者混為一談。這也是齊霜強調過的,在使用偉力的同時又避免受其反噬的守則。
因為她現在就是在收拾天意給她留下的爛攤子,也就格外注意些。
聞言的淩慶一愣,褐色的眸子快速轉動。
靡樂……姓靡?
“……你是丞相之女?”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神情嚴峻。
靡樂颔首,心裡卻不免疑惑:他不知道?青梓不是都知曉她的姓名麼,為何同行的淩慶卻不知。
淩慶也類似這般想,他轉頭看向青梓,沒看出對方有任何神色的變化。
這是早就知道了?知道的話為何不告訴他?一個既擁有白巫權能,又與朝廷要員有聯系的人可不是什麼善茬!
但淩慶也是了解青梓的,他很快就想到了理由。
青梓的性格向來是沉穩缜密的,他不可能遺漏如此重要的信息,之所以沒有主動告知,多半是靡風也不知曉靡樂的這層身份,他們的立場仍然模糊,不大能構成威脅;相較之下,還是白巫這個身份本身更需要忌憚。
而且如此一來,再看青梓決定一同行動的計劃,他也明白了不少。
淩慶收攏好思緒,重新回到與靡樂的對話中:“好,靡樂。我直說了,在青垢,收好你作為白巫的權能,不要輕易使用。”
“青垢不比白洛,這裡的天者數量更多,因此朝中的管理規章更加嚴苛,懲戒也更嚴厲,若是不慎違反了律法,我們也保不了你。”
靡樂颔首,這個她沒問題,畢竟她平日裡也不常用。
“再者,當初說的是與我們一同行動,那便是反過來也亦然,你的活動我們也需要知曉,事無巨細。”
他說到此處,又瞥了一眼青梓,果不其然那人補充了他的下文:
“在此之下,你有何需求都無妨。”
就是她的行動需要受到他們的監視?看情形也還是給了她一定的空間,他們比她想得好說話,也或許是到如今也未有什麼強烈沖突的緣故。
那她的需求也還算簡單,僅是不想被蒙在鼓裡,有楚離的前車之鑒,她對任何看似簡單的事都有些戒備。
“那你們也得告訴我,此行究竟是為尋得何物,可會有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