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義将念念帶到了偏殿,又讓人上了茶水點心,這才樂呵呵道:“還請鳳儀小姐在這裡稍稍等候,五殿下很快就會出來了。”
他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也是瞧着趙承安等皇子長大的。
念念往常與他接觸不多,卻也知道他說出的話即便在朝中也是極有分量的。
這樣的人物會對自己和聲和氣,恐怕不單單是因自己的“鳳儀”之名。她福身向他行禮,“多謝您。”
高明義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卻仍是受了她的禮。而後又似頗為感慨般歎道:“陛下為了五殿下的親事,私底下不知發愁了多少次。如今能看到您,想來陛下心中也是萬分欣喜。”
念念回想起皇帝見到趙承安牽着她進殿,那副震怒的模樣,可是瞧不出半點欣喜。
但高明義此話也是刻意向她示好,她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倘若說先前她悔婚一事給了皇帝向定國侯府發難的理由,那麼趙承安口口聲聲要娶她,就是直接打了皇帝的臉。
但是,按照高明義話裡透露的意思,皇帝一直以來都在為趙承安的婚事憂愁煩惱,隻怕這會兒也不會不準許。
可所謂的“皇帝向定國侯府發難”,究竟是為了成全她與趙承安的婚事,還是另有目的?
她從來不認為對于皇室而言,她有多麼重要。所謂“天生鳳命”,也不過是當時皇帝為了拉攏定國侯府做出的表态罷了。
這一世,她嫁給誰都無所謂。但趙承安想要娶她,隻怕還是為了皇位。那麼他登上皇位之後,會與前世的趙遠深一樣,對定國侯府下手嗎?
短時間内,念念都無法得知這個答案。
可她不知還有沒有再度重來的機會,倘若這一次依舊難改薛家人的命運,那麼即便到了黃泉,她也難以心安。
她幽幽歎息一聲,有種即便重活一世,也難以逃脫淪為皇權犧牲品下場的悲哀。
她雖然有心想要保護定國侯府周全,卻也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難以與皇權相抗。
隻怕她還要另尋出路才好。
趙承安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念念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樣。
她今日穿着一身淺碧色綠萼梅斜襟小襖,外面罩着一件白底碎花交領褙子,越發襯得整個人膚白如雪,明豔可人。
美人蹙眉,其實也是一副難得的佳作。可他看在眼底,卻又着實疼在心底。
他想看見她展露笑顔,如雪中精靈一般嬌俏歡喜,而不是籠中鳥一般,哪怕錦衣玉食供養着,也難以消除眉宇間淡淡的愁緒。
沉思中的念念一擡頭,便看見趙承安正在不遠處,微微擰眉望着他。
他額頭磕破的地方還未處理,隻是将有礙觀瞻的血迹擦去。但這一會兒,又有新血往外淌出。
念念素來喜潔,瞧着他額頭新血順着鼻梁直淌而下,便微蹙着眉,拿了帕子上前,将那新血擦去。
一邊擦,一邊語帶責怪,“怎麼也不讓人處理一下傷口?”
這情景、這語氣,倒是像極了賢惠溫婉的妻子擔憂外出受傷的丈夫。
趙承安微微彎曲了腰背,以便念念擡手就能擦到。他臉上挂着如春風般和熙的笑容,語調倒是一如既往欠打:“你在擔心我?”
念念擦拭的動作微頓,随即便将帕子扔進趙承安懷裡,“殿下身份尊貴,倒是我多慮了。”
趙承安卻将那帕子收進懷裡,又柔聲細語解釋:“我隻是擔心你,這才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