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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蕊氣紅了眼,心中憤懑難平。攥緊手中帕子指尖發白,暗恨從岚蝶到才人,連那九五至尊的天子,竟都叫那廚娘勾了魂,被幾口菜迷得團團轉。
她到底在裡頭下了什麼藥!她……她說什麼也要嘗一口。
絕不是因為饞!
小廚房一時間擠滿了楚才人的宮人,竈台旁擺放小闆凳,幾個小的宮女圍在一起将竈台當餐桌吃得津津有味。那水晶蝦餃可是皇上都沒嘗過的水準,這些小孩哪見過這等美味,一個個連碗底的油都舔得幹幹淨淨。
岚蝶喜歡茯苓夾餅,但進得極快,不一會兒便噎得她捶胸頓足。淩鸢連忙拍她的背,詢問為何吃得這樣急。
岚蝶緩過氣來,倚在門框上:“我進宮那會小,在「尚衣局」做針線活。趕上先帝壽宴需制大批繡衣,工期很緊,用飯的時辰比針尖兒還短……當時落得毛病,總怕吃不飽。”
淩鸢聞言憐惜不已:“那現在得改了。你跟着我吃,一輩子都不用急。多喝蜂蜜水,咱養回來。”
轉頭又見桌上的紅蕊荷如吃完蝦餃,把八珍糕的幹果粒簌簌落在繡裙上也顧不得擦。明眼都看出囫囵,似是從小就未嘗過這般好的。
“确是咱們的手藝比不上的……”荷如低聲歎道,語氣中少了幾分尖酸。
“那是她應該的,幹得就是這份活!”紅蕊仍是嘴硬。
荷如側眼看她,帶着幾分揶揄:“既如此,那剛才你怎麼不訓她了?”
紅蕊咬了筷子甚是來氣:“才人指望用她那手藝籠絡聖心呢,不讓我摻合做飯的事。能給主子招來好處,我也就吃了這啞巴虧了!”
與她們一旁同坐的月霜靜靜放下筷子,擦拭唇角,眼風掠過衆人時,算是看清了這幾人的恩怨,開口道:“這樣自是好的,她是皇上撥過來的人,原就應該捧着。她若不在了,娘娘的肚子可就遭罪了,你們誰賠得起?”
紅蕊筷子掐斷半塊八珍糕犟嘴:“我又沒有質疑她的手藝,知道娘娘缺好的,可我怕她往吃食裡下髒東西!”
月霜狠白了她一眼,神情不屑:“尚食局規矩森嚴,要做人家的菜,須報食譜上去,每粒米都要過三道手,菜葉都得查經脈,不容半點髒污,哪來的髒東西,若真有毒——”她忽然伸手捏住紅蕊下颌,驚得她差點咬到舌頭,“你早該七竅流血了。”
妮子連忙掙脫辯解:“我說的又不是尚食局,我怕她被哪個宮的娘娘收買了,偷偷給了毒,還是太醫都難驗的慢性毒,這誰又知道。”
荷如聽到這神色忽沉,始終未發話。
月霜繼續譏诮:“哪個宮的娘娘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下毒?這宮裡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雷霆聖主眼皮子底下玩這套,真是把皇上剛登基那會兒,李美人往參湯裡擱紅花毒害蘭昭儀的事兒忘了?冷宮裡那棵歪脖子樹她是咱後宮第一個吊上去的,到底誰還不死心想毒害龍胎?咱們皇上年紀輕輕就當上帝王,見過的髒東西是你能想象的?”
月霜把皇帝拿出來壓人,紅蕊隻能吧嗒下嘴,趴在桌上不再說話。
“凡事講證據,太醫沒說才人身體有問題,皇上沒下令查,後宮娘娘們都安穩着呢。才人都要借鸢兒之手固寵,你倒好,整日鬧得雞飛狗跳,就你長了個大聰明腦袋??”
門口聽着的淩鸢和岚蝶捂嘴笑,肩頭直顫。
月霜好一張嘴,訓人那模樣特别像淩鸢的前經紀人,嘴巴刻薄,最恨蠢貨。
經此一訓,那紅蕊雖面上還不服,但應當也會安分些了。她的動機淩鸢也看得清楚,雖又蠢又壞,但對自個主子是極好的。
紅蕊之後便是荷如,這姑娘才是心機深重,面對月霜安分得很,吃了飯就要離去:“姑姑,紅蕊以後知道分寸了,就别跟她計較啦。我們還要去「尚功局」取新到的胭脂水粉,各位姐妹慢慢吃吧。”
胭脂?
淩鸢心裡咯噔一下。三毒局中牡丹穿腸為一局,妝台點唇為第二局,這個胭脂……會不會和這局有關?
可以她此時的身份還是問不得,問了就有可能貿入陷阱。
對了,還剩一局橘香引針來着,她暗下思慮。
“午膳去領「桂花蜜藕」和「清蒸鲈魚」的食材,提兩嘴皇上囑咐過娘娘須得多進,要那邊多備些。”
“鸢兒姑娘是不是又能給咱們幾個添口福了?”
午後淩鸢打發小沛子去領今日任務的食材,結果小太監聽後兩眼發光,似是聞到菜香味了。
“饞嘴兒。”各宮下人都把主子剩下的菜飲邊角料當吃食,但能有淩鸢這麼大方專門給大家做的也是不多,淩鸢敲了小太監帽子笑他,又忽得問,“诶,最近時新瓜果都有什麼,娘娘每日常吃的。”
小沛子思索:“倒也就那幾樣,隻是近日進貢了不少蜜桔,又大又甜,娘娘很是喜歡。”
蜜桔……橘子。
呵,這第三局不就來了。
可如果真是這三局,局中每一毒都未經她手,牡丹是花卉,胭脂在才人房内,蜜桔她也摸不到。離得遠是好事,可不好的是,她要解其中任一局才能開皇帝的主線,這些東西見不着,怎麼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