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外書房内。

玄明道人跨進門後，倒不曾緊閉門窗。隻是順手虛掩上門扉，權做示意——閑雜人等回避。

而午時明媚暖人的日光，經由大開的窗牍與不算窄的門縫斜射入房内，也給屋中沉悶緊繃的氛圍多添了一絲溫度與顔色。

看了看拘謹又可憐的小徒弟，直挺挺站在堂中，低眉垂首也不知是等着挨訓，還是剛被教訓完，正自反省的小模樣兒。

玄明挑了挑眉。

啧，這給他下馬威的意味也太明顯了點兒吧。

這人是不爽自個閨女在院中轉了一圈，就憑白多了個便宜師父？還是在氣，剛剛他與小丫頭玩笑時太過随意？

不過，無論是哪種，于他來說都無所謂就是了。

目光從看似挺懂事乖巧的小徒弟身上轉開，玄明悠閑自得的一甩拂塵，笑眯眯走到上首，落座在正襟危坐于堂上的中年男子左手邊。

且不等對方開口，剛坐定的玄明已十分輕松的笑着搭話。

“哎呀，這大熱的天兒折騰了一個來回，這不管是年老與年少，身強與身弱怕都是要口幹舌燥啊。不知施主可肯施舍口茶水，讓我們師徒潤潤喉？”

石婵原本在堂下罰站，正努力裝乖還來不及的時候，聽到這話還是一個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咳咳……”

迅速輕咳掩飾自己的失态，同時忽然福至心靈。

擡頭，偷窺了眼自家老爹與上首并排坐于右側的便宜師父。

眼見兩人間劍拔弩張氛圍因着一句不倫不類又歧義滿滿，不知讓人該哭該笑的話而略有松動。

她立時抓住機會，上前一步。

“那個，爹爹平日常教導我尊老愛幼，正巧這會兒屋中也有現成的東西，便讓我借花獻佛。”

口中說着，她手下腳下也沒停。竟是邊動嘴，邊從西廂次間裡的八仙桌上端來成套茶具，又快手快腳将大半滿的茶壺也移了來。

話音停頓時，已利落給兩人各斟好一杯茶，推到兩人手邊。

石海榮瞪了眼自作聰明的自家閨女，終究是心疼且不忍駁了好心好意。

暗歎一聲，拿起茶盞便一飲而盡。

玄明卻是目光晶亮，來回在石家父女間看了幾次，笑眯眯端起茶盞，笑道。

石婵眼見着便宜師父要張嘴，心底便直覺不好。

果然。

“嗯，不錯不錯。乖徒兒如此懂禮又善良，實在是為師之幸啊。”

石海榮目光冷冷一斜。

“這位道長，還請打住。茶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說。小女不知事，若是有什麼誤會眼下說開與你與我都是好事，莫要鬧出不體面的事來不好收場。”

石婵被老爹突然散出威壓吓了一跳。

嘶，這樣的老爹，簡直比剛剛訓她時還吓人！

可又不同于昨日醫館中動怒打人時的模樣，雖音量不大，也沒疾言厲色，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簡直讓石婵心悸。

但與此同時，也令其莫名激動。

哎，什麼時候她也能有這樣的氣場呢？不說像老爹這麼吓人，但若隻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震懾住旁人，那也不枉此生了！

石婵溜号之時，石老爹與玄明老道的交鋒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