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最遠的地兒就是獵場外圍,同令月摘了滿滿一兜野桑葚。
或許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寅時一刻,久安甯慢慢說服自己,打架的眼皮逐漸合上。
“來人啊——”
淩厲的尖叫劃破夜空,帳房外傳來東西倒塌的動靜和雜亂的腳步聲。
久安甯瞬間睜眼,眼裡睡意蕩無。
她翻身下床,叫醒帳房内的女郎和下人,披上外衣後她大着膽子查看外面的情況。
帳房外篝火被撲撒得四處都是,守夜的仆從負傷倒地。
連片的帳房間一片寂靜,視野依稀可見的淩晨隻有昆蟲的鳴叫。
黑暗之中久安甯貓着腰,輕步後退,一種強烈的預感催使她不得不害怕。
白天圍獵的人們正被當作獵物……
萬籁俱寂中,一頭獅獸如幽靈般闖入,再次打破了夜的甯靜。
在其身後數十雙直反光的獸眼直勾勾盯着帳房區域,巨大的獸掌踏入人類的休息領地。
沖天咆哮徹底驚醒所有帳房内的人,血腥味在空中迅速彌漫開。
“靈獸失控!疏散人群,禦獸!”
龐大的獅獸率先發動進攻,天劍宗弟子持劍連連後退迂回,隐約隻見數個紫色身影在空中飛躍。
靈獸難尋,此次圍獵數日,僅覓得一頭獸王催生出數頭靈獸魂識。
非緊要關頭,弟子們萬萬不敢傷了這畜生。
世家弟子尚未見識宗門法術,何況婦孺,場面混亂不堪。天劍宗弟子人數過少,難保衆人周全。
不多時,地上又添不少傷者和冒着血的肢體
……
一行婦孺早早逃離至安全地帶,她們癱坐在地大喘着氣,後怕之餘想起方才一路鎮定指揮的女郎,無一不佩服。
待她們擡頭想要道謝,卻驚覺不見久安甯的身影。
令月扶着抽痛的腰腹,跑了近五裡路,她唇色煞白,斷續說道:“有、有個丫頭沒跟上,她回去找了,沒攔住。”
身後獅獸的低吼愈發清晰,久安甯緊拉着嘉辰一路狂奔。
嘉辰體力透支,跌坐在地,發幹的嘴唇顫抖:“姑娘,您别管我了,快跑吧,莫讓我拖累了您。”
一刻鐘前她還在山野裡迷路,自暴自棄之際碰見折返回來尋人的久安甯。
不及她高的女孩向她伸出手,意氣風發地說:“我帶你走。”
分明發型衣裙皆因逃竄而淩亂不堪,臉上的表情卻像是打了勝仗的小将軍。
嘉辰心想今日若能活下來,隻求生世都要陪着她的姑娘。
聽聞吼聲漸近,久安甯不再遲疑。
她捧住嘉辰的臉,正色道:“聽好了,朝着這個方向再行個兩裡路就能找到她們。”
不等嘉辰反應,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路生出不小的動靜。
身後吼聲漸遠直至消失,不敢停下的嘉辰早已泣不成聲。
……
久安甯一路逃竄失了方向,被逼上通往懸崖的路。待她反應過來想要換道為時已晚,隻好硬着頭皮跑。
心涼了一半。
路的盡頭———懸崖邊際,坐着挂滿淚痕的沈知意,顯然也是擇錯了道。
心又涼了另一半。
沈知意瑟縮顫抖,不住地抽噎:“五妹妹,我倆今天要死在這了。”
“别怕,會得救的。”她蹲下身替沈知意攏緊外衣,又擦去少女臉上的淚。
久安甯暗歎了口氣。
前世僅是她倆貪玩失足墜崖,今世這番遭遇當真生死未蔔。
天劍宗一弟子禦服了獵場的靈獸,巡着蹤迹躍至半空,發現被獅獸逼至懸崖邊的女孩,人與獸咫尺之遙。
沈敬禹護着他母親和葉氏恰巧路經此處,危機情勢攬入眼底。
獅獸邁步往前,将女孩二人分隔兩端,龐大的軀體分融為兩隻靈獸,旋即向女孩們撲去。
葉氏慌神,催促那弟子救人,聲音凄厲尖銳。
久安甯真切看着葉氏不顧平日最為看重的儀态,跌跑着向沈知意而去。
心底最後一絲希望滅掉,利爪觸碰人身的前一瞬,久安甯果斷縱身一躍。
跌落萬丈深淵之際她餘光瞥見沈知意被那弟子掠救至一旁,葉氏撲了個空。
重來一世,一切結果都沒有變。
沈敬禹轉身安頓母親的功夫,突生一系列變故讓他反應不及,奔至崖邊。
濃密的霧氣籠罩着深不見底的山谷,半年相處的回憶讓他扼腕歎息:“五妹妹恐是屍首難尋。”
……
應是辰時,周身濃密的霧氣卻透不進一點天光。
女孩挂在崖壁橫生的松枝之上,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周遭死水般寂靜,腰腹大片疼痛,恐是方才墜至枝幹上傷了内髒。
攀附松枝的手漸生沒了氣力,手心皮肉綻開,連串血滴自掌心落向崖底。
一滴、兩滴……直至逐漸凝結。
崖底突然傳來動靜,一個墨色身影在濃霧半空中來往自如,憑風借力穩穩落在了遠處的迎客松枝頭。
那人背對而立,身形颀長,一縷長發被山谷間的風吹起。
随即就要離開的架勢。
“救……”
久安甯想要尋救,張開嘴卻連自己都沒聽見聲音。
頭脹痛不已,她反應過來這濃霧是谷底生的瘴氣,自己應該攝入了不少。
絕望之際,墨色身影卻轉過了身,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下。
玄色鬥篷下的俊朗容顔神情淡漠,寒星般的眸光對上她的視線,與重生前記憶中的那雙冰冷眼睛重合。
是師無虞!
本欲昏迷的女孩登時心悸,緊抓樹幹的手因此失了力氣,瘦小的身體墜向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