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終坐于案前,看了會兒身前散着黑汽的東西,又轉頭肉笑皮不笑地望着久安甯。
“不待見吾就直說,這是你拿這等漆黑玩意兒喂我的理由嗎?”
久安甯:……愛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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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間,一隊車馬行于青綠之中。
“往年都是由上一撥入門弟子帶新弟子下山,今年宗主特意關照,讓少宗主領着你們出來。”
紫紗衣裙女子說時,還隔空作行禮狀,對宗主以表敬意。
“我等榮幸,實在受寵若驚,承蒙師兄師姐關照。”
沈知意坐在馬車上,掀着布簾透窗答話該女子,餘光卻是瞥向隊首的那抹騎馬身影。
謝禾吟在馬車昏昏欲睡,聞此從車窗擠出個腦袋,撐着臉撒嬌問道:“賀師姐,離青辛鎮還有多遠呀?啟程許久,腰身酸痛得厲害。”
馬車本逼仄不已,謝禾吟蓦地移換身位,沈知意被這一擠,身形歪了些。
她嘴角下沉些許角度,撫平被帶亂的裙袍,臉上生出幾分不悅。
被喚作賀師姐的人拿出靈盤,給窗邊的少女看了眼,見後者根本看不懂後愣了一瞬,将其收回袋中,“半個時辰便到了。”
以往向來禦劍或者傳陣前往,隻需打個盹的功夫。此次人多,女弟們尚且受不得靈力,隻得采用凡間出行的方式。
賀為上身端正坐于馬上,舟車勞頓也不見疲色,足見有番修為。她望了眼馬車裡的人兒,眼神閃過一絲遲疑。
見師姐望向自己,謝禾吟登時揚起嘴角,甜甜地笑了一個。
賀為強扯出幾分笑意,算是作了回複。布簾落下,她望向不見尾的車馬隊伍,輕歎了口氣。
收回目光,她低眸撫弄着馬兒的鬃毛。
再擡頭時,眼神又恢複平日的客套疏離,笑不及眼底。
隊首一匹成年赤骥穩步行着,劭炘衍坐于之上,左手未用力氣拎着缰繩,控制着整個隊伍前行速度。
見男人回首示意,賀為雙腿輕踢馬腹,追上前去。
嗓音冷沉,直奔主題:“何事?”
她資曆與年紀皆與劭炘衍相仿,為人處世極不客氣,平日自不會喚他一聲少宗主。
“到青辛鎮後,囑咐師妹們不可玩心過重,生出事端。盡早順利完成父親交代的事,你我便算未白走一趟。”
劭炘衍故作深沉說出一副與自己年紀不相貼合的話,引得對方嗤笑一聲。
“用你說?管好自己,不給我添亂就不錯了,少宗主。”這時喚尊稱,必然不是出于恭敬。
賀為是他師叔筝芷散人門下最小、也是最有天賦的弟子,無奈師叔雲遊四海後便了無音訊,錯過了教授關門弟子親傳身法的機會。
如今賀為獨守天劍宗執遺峰,婉拒了宗主歸養她于門下的好意,終日研磨筝芷散人留下的書卷,閉門造車。
赤骥打了個噴嚏,左右晃了幾步,與賀為的絕影馬首相貼。
女修用力回抽缰繩,将絕影帶至一邊,逐漸靠近的兩人身形随即遠開。
劭炘衍不惱賀為的舉動,反倒是不待見身後隊列裡頻頻傳來的銀鈴嬌笑,隐露嫌惡:“真不知為何要帶這些人下山,徒費心神。”
賀為又是一聲冷笑:“是誰在選拔之際視皮囊下菜碟?天劍宗山腳的那頭驢嗎?”
恰好沈知意從馬車内探出頭來,與回首觀望隊伍的二人遙遙相對。她怔愣撞進那雙眼眸,面紅了一瞬,随即又縮身回去。
“少挖苦我,那是師兄當時授意所為,與我何幹?”劭炘衍悶悶解釋,随即生了幾分惱意,兀自駕馬上前,兩人間迅速拉開大段距離。
賀為望着垂下微動的布簾,食指曲抵于唇上,想着心事,絲毫沒有上前追人的意思。
不是劭炘衍徇私招納的?
未想明白問題,慢慢晃悠的絕影停下,嘶鳴一聲,是對停下來堵路的赤骥不滿。
賀為打量了下人,劭炘衍捏着缰繩目視前方,既不駕馬,也沒有要理她的樣子。
一抹狡黠升至嘴角,賀為提緊缰繩,絕影原地前蹄向天,轉瞬跑出去數裡。
身後随即傳來緊促的馬蹄聲,仿佛人和馬都才反應過來。
她回身下戰書,肆意笑道:“趕至青辛鎮前追上我,下次比劍讓你三招。”
駿馬疾馳而過,話音被抛落在風中。
“誰要你讓!”
劭炘衍咬牙望着遠去的紫點,郁悶至極。話雖這麼說,手上缰繩一緊,赤骥長嘯,飛奔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