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靈澈不動聲色看着他。
曲無霁神色冰冷,嘴角卻含着似有似無的笑。
祭靈澈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嗯?師尊,你在叫誰?”
曲無霁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面色沉靜,似乎并無什麼異樣的情緒:“沒什麼。”
說罷轉身向上走去,祭靈澈猶豫了一下,無法,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踏入雲霧,一座古樸恢弘的宮殿慢慢顯露出來,正殿挂着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仙道永昌”四字,據說這是四千年前一位下凡曆劫的神君所提,字迹蒼勁入木三分,靈光流轉千年不腐。
末法時代靈力枯竭,凡間已經近千年無人飛升,加之妖魔作亂,修真界日漸式微,不過有神人說,隻要那塊“仙道永昌”的牌匾不倒,仙道就不會隕落。
祭靈澈擡頭看向那塊巨大的牌匾,心頭像是有什麼在湧動。
曲無霁卻沒進那座正殿,在層層宮宇的後面,有一個小院,映入祭靈澈眼簾的是數根修長的翠竹,竹子後面掩映着一個殘破又飽經風霜的假山,竟别有一番頑強的精氣神。
院内寬敞,但屋舍隻有三四間,有潺潺的流水聲,卻不知水源何處。
沒錯,曲無霁雖然坐擁整個廣爻峰,但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其餘的殿都被他用法術封着。
隻一個小院使用。
祭靈澈早年對此的評價是:暴殄天物的精神病。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副德行。
祭靈澈跟着他進了淨室。
這鬼地方連把椅子都沒有,地上隻有幾個蒲團。
曲無霁身為仙道首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依舊持有劍修樸實無華的修行觀,祭靈澈由衷感慨,真乃吾輩楷模啊!
曲無霁随意地坐在蒲團上,示意祭靈澈過來。
祭靈澈站着不動,左顧右盼,然後指着自己:“我嗎?師尊?”
曲無霁冷冷看着她,祭靈澈隻得挑挑揀揀拉來一個看着舒服的蒲團,坦然而坐,曲無霁看着她道:“一個本應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忽然出現在你眼前,你說,奇怪不奇怪?”
祭靈澈道:“……可能是有點?”
你别說,當事人現在都很懵。
祭靈澈面不改色,心裡飛速地打着算盤,她一雙眼睛亮閃閃,低聲道:“師尊,看到了本不該見的人,就要反思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竟被鬼給纏上了?”
她把手搭在他的腿上,拍了拍:“長久以往,損害氣運呐!”
曲無霁忽地扼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懷裡一帶,鋒利的眼睛與她對視,良久一笑,道:“再跟我裝瘋賣傻,我就把你的生魂捏碎,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祭靈澈掰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松手。”
曲無霁冰涼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語調說不出的危險:“好徒兒,你最好真的是花婉婉。”
祭靈澈神色堅定,帶着笑意盯着他一字一頓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花婉婉。”
曲無霁松開祭靈澈,攤開手掌,忽地青光一現,一把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上。
劍身修長,似乎覆着一層青霜,黑色的劍鞘上密布虬曲的紋路,鞘内發出陣陣哀鳴,似乎裡面困着不甘的魂靈,正承受着無盡的痛苦,在翻滾掙紮,若不是劍主霸道強悍,這柄劍似乎随時能反客為主。
曲無霁手上用力,那柄劍的哀鳴聲頓時消了下去,劍身寒光一現,頓時淩冽逼人。
祭靈澈看着那柄劍心髒莫名絞痛。
曲無霁看着手中的劍道:“世人皆說青魂神威蓋世,可很少有人知道,這柄劍,并不是我的。”
“不如,我給你講講這柄劍的故事。”
祭靈澈擡起手,斬釘截鐵:“哎,不想聽,半點興趣也沒有——”
曲無霁冷冷地看向她:“為何你心跳忽然如此之快,可是心中有愧?”
祭靈澈:……
曲無霁講道:“很多年前,劍道有個聰明絕倫的天才,可他卻不能用劍。”
“他的家族受到詛咒,家族裡所有人都不可能結出金丹,也不可能拔出一把劍。”
“可這個人,他雖然沒有金丹,卻對劍瘋狂地着迷,他愛劍的冰冷,愛劍的鋒利,愛它在鮮血流淌中隐隐的寒光,他覺得,劍也是有情緒的。”
曲無霁說這句話時低頭看着手中的劍,似乎添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深情。
“他拔不出劍,卻一生與劍為伍,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鑄劍師。”
祭靈澈心髒砰砰跳,她忽然很想施個禁言咒讓曲無霁閉嘴。
“他築出過很多很多神劍,釣海,殺湍,鴉羽……後來這些劍都與他們的主人一起,名揚天下。”
曲無霁:“可是,這樣一個人,卻被人給殺掉了。”
曲無霁擡起眼睛看向祭靈澈,眼神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