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不僅毀了他的肉身,還把他的靈魂囚在他自己築的劍裡,讓他沒日沒夜的哀嚎,每日澆灌以鮮血,滋生鑄劍師的怨念,讓那柄劍,變成一把鬼氣森然的邪劍。”
“然後兇手用這柄劍得心應手地殺了好多人,沾了很多冤魂的血,将這柄劍徹底變成邪物,然後把這柄劍送給宿敵,想要借刀殺人,讓宿敵受到反噬而死。”
“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惡毒到令人膽寒呢?”
祭靈澈淡淡地勾起唇角,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作答。
“我想,那鑄劍師無論如何,都會認得仇人的元神吧?”
他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諷刺:“過來,來把這柄劍拔出來。”
祭靈澈笑道:“師尊你老糊塗了,我沒築基,怎麼可能拔得出來劍呢?”
曲無霁:“不試試怎麼知道?”
“而且——”曲無霁漫不經心道:“那個鑄劍師,是兇手的親師兄。”
“我很好奇,你說,如果談一固知道自己的結局,當初還會撿那個心腸潰爛的人回去當師妹嗎?”
祭靈澈聞言無聲冷笑,猛地伸手握住青魂劍的劍柄——
淨室裡靜悄悄,隻聽得水滴滴落地聲。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
可惜,青魂劍沒有半點反應。
祭靈澈看到曲無霁握着劍鞘的手上青筋暴起,她擡起頭,他臉上神色晦暗,似乎有些異樣的情緒。
祭靈澈笑道:“都和你說了沒築基,你看如何?”
曲無霁默默地看着她,氣場卻分外冰冷,似乎下一秒就要發作把眼前的人給掐死。
祭靈澈扶額笑道:“師尊呐,我從小腦子就不太靈光,您說話又彎彎繞繞婉婉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哎、哎……你幹什麼?!”
隻見曲無霁忽地握住祭靈澈的手腕,祭靈澈還沒來得及抽手,隻覺自己整條手臂鑽心的疼,痛感不啻于指甲被生生被拔下來,手背好像被毒蛇猛地蟄了一口!
她看見手背上浮現了一道金印,金印閃了幾閃又消失了。
曲無霁氣場冰冷道:“從今以後,沒有本座的準許,你不得離開廣爻峰半步。”
祭靈澈看着手背,剛從疼痛中緩過神來,氣笑了:“掌門真人連金印都給我打上了,這麼怕我跑了?”
除非曲無霁自己抹去,否則這個金印他人是去不掉的,帶着這個金印,人跑到哪曲無霁都找得到。
但對祭靈澈來說,去除也并非不能,隻是那時的痛苦将是打上時的百倍千倍。
曲無霁把手搭在她的肩膀,輕輕把她攬近,語氣稍緩,卻彌漫着危險:“你作為花家托付給太華玉墟的遺孤,本座必須要護你周全,你若是亂跑叫賊人給傷了,商徵實在是無法交代。”
“你說對嗎,婉婉?”
祭靈澈:……
祭靈澈:“聖人言,因材施教,師尊,你覺不覺得徒兒我其實不适合修仙?與其在太華玉墟蹉跎光陰,不如早日放我還家?”
“沒有學不會的弟子,隻有不會教的師尊。”曲無霁看着她,慢悠悠地說。
祭靈澈心中道: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有什麼良師益友的潛質……
祭靈澈滿面假笑:“果真,有你這樣的師尊,我花婉婉簡直是三生有幸死而無憾,何況您還長得玉樹臨風如神仙下凡,就算光看着就賞心悅目啊哈哈……”
曲無霁伸手指了指外面,祭靈澈心領神會:“我懂,你是說讓我滾遠點對吧?”
曲無霁淡然開口道:“你要做的,是每天都把宮殿前那條玉階掃得一塵不染。”
玉階,什麼玉階,你說的是那條聳立雲端,看不到頭的台階?
……
當外門弟子,每天要掃台階,現在雞犬升天一步成了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沒想到每天唯一的任務還是掃樓梯,祭靈澈覺得這大抵就是自己犯口業的報應。
好多好多年前,一位姓尹的神棍給她起過一卦,給了她兩個谶語:
一是她多行不義必自斃,不得好死。
二是說她每一次嘴賤都将要付出代價。
祭靈澈當時與那個神棍對罵了一場,現在她覺得那個人真說得對極了。
她坐在冰涼的玉階上,懷中抱着笤帚,指尖百無聊賴地把玩着一株桃花瓣,忽然一顆小小的珠子彈到了她的腦袋上,祭靈澈皺眉回頭,見曲無霁好整以暇的靠在殿門口的搖椅上,手中拿着一卷經文,并不擡頭看她。
祭靈澈:“師尊,我這不才剛坐下,又哪讓您不滿意了?”
他長長的手指敲了敲椅子,惜字如金:“我腳下。”
祭靈澈道:“一個上午,我都要把你腳下那塊地給掃秃了,你不是說有花瓣,就是說有雜草,那這次又有什麼了?是不是要我把縫隙裡的小草籽也給您扣出來?”
曲無霁連眼也不擡:“有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