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逾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了一瞬,他“嗯?”了一聲就算探究,眼見雲漱月擺擺手,沒繼續說下去,便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修仙之人所求不過得道成仙,長生不老。雲漱月在破洞連天的爛廟裡活了六年,最知道饑寒交迫的日子,也熬過無數次瀕死時刻,那股滋味實在叫人不好受,她決計不要再試一次。
倘若真的将那魔頭的事告訴了衛逾,歸曜會怒不可遏、會想将她置于死地還是放她一馬?雲漱月不敢賭,于是滿腔要說的話又盡數吞咽下去。
她慢吞吞地捏了一片衣角,說:“沒什麼,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衛家?”
雲漱月住進雲府不久,毗鄰的衛府就遷去了另一頭,不過同在汴梁,對修仙人而言,不過是走一步和走兩步的距離。
“……怎麼?”衛逾遲疑了瞬,含糊:“什麼時候都可以。”
“我有封家書,要給父親,倘若你要是回去,可以幫我一同帶回去。”雲漱月絞盡腦汁,總算想出了個合适的借口。
修仙之人不常用家書,一張通訊符便能解決許多問題,衛逾沒有拆穿她,見人不是要緊事,繼續說:“興許要過一個月,掌門命我去雲洲查事,大抵月餘便可以解決。”
衛逾是淩招宗這屆弟子中的翹楚,又是掌門親傳,下一屆掌門十有八九會落在他身上,自前些年起便時常替掌門查案,遊走十六洲。
雲漱月早些年還忿忿不平過,可是不得不承認,衛逾實在是個很合格的掌門候選人。修為在修真界難逢敵手,就連性子也理智、冰冷、如同雪山頂上的寒潭,不受任何東西影響,湖面起不了一點波瀾。
何況掌門實在不是一個好差事。
雲漱月不止一次見過,他辦事回來時狼狽的樣子。
臉色蒼白,靈力用了大半,瘦削的身影立在山門口,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可哪怕是樣子,他也依舊一副平靜的模樣,眸中不帶半點情緒。
刻薄如雲漱月,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偷偷給他使絆子。
她才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
“雲洲有什麼事啊。”她話音拖得老長老長,心裡盤算着,都說雪中送炭最得人心,出門在外那麼危險,豈不是同衛逾相處的好時候!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雲大小姐拍案定闆,舉手:“我和你一起去!”
衛逾伸出一隻手,将她立起來的巴掌按了下去,他拒絕:“不要。”
雲漱月:“……?!”
她怒目圓睜:“為什麼?”
衛逾很堅定:“那不是好玩的,你待在山門,等我回來再給你送信,好不好?”
什麼叫不是好玩的!雲漱月覺得實在是把自己想成了李照風那種遊手好閑、貪圖享樂的纨绔,不服氣:“我不是去玩的!我是想幫上你的忙。”
衛逾肉眼可見的怔了一瞬,按下她巴掌的手指動了動,雲漱月找住機會,扣住他的手指。
他便像受驚了的兔子似的,往後縮了縮手指,步子也撤了一步,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衛逾繼續:“……我知道你好心。”
話說出口,他和雲漱月都是頓了一頓,兩個人默契地别開了頭——誰也不是很确認。
“雲洲似乎出現了一種魔物,喜食人肉為生,那裡離沼澤衆多,漳氣很重……”他想了想,補充:“還很髒。”
雲漱月聞言果然縮了縮脖子。
她抿了抿,覺得這地方好像也不是非去不可……雪中送炭的機會多的是,沒必要将自己置于那麼危險的地步。
開導完自己,雲漱月歎了口氣,狀若遺憾地說:“好吧,我思來想去,我沒去過雲洲,那裡氣候同這裡大不相同,我身上要起敏症的。”
見将人說服,衛逾松了口氣,點了點頭,靠在身側的手指沒忍住蜷了蜷,又被他連同那股奇怪的感覺一起藏在了身後。
“你……”見人要走,他欲言又止。
“嗯?”雲漱月朝他看一眼,眼睛眨幾下,衛逾于是又說不出話了,兩個人僵持地對望了一會。
到底是他先敗下陣來,從袖袋内找出一隻小巧的瓷瓶,遞過去:“上次在琮隐谷内的蓄靈瓶,我已經同掌門說了此事,隻可惜魔物混雜,他也探查不出是哪一隻的。蓄靈瓶還你,裡面的魔氣被我淨過了,不會攻擊人。”
蓄靈瓶不是一次性用品,雲漱月本來就還有别的用處,又聽見他提到魔物,腦子中突然有根神經跳了一下。
琮隐谷、魔物……不會吧……
她幹巴巴地吞咽了口口水,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發起了冷汗。
戰戰兢兢地接過,雲漱月這次是真的沒有心思多說什麼了,把瓷瓶草草塞進袖袋中就離開了落雪峰。
*
雲漱月不敢離自己院中太近,就就地找了個隐蔽的山道,躲在草叢後面揭開了瓶塞。
淨化後的魔氣要淡很多,魔力幾近于無,也不似第一次見到的攻擊性那麼高,隻是安安靜靜的藏在瓶内,似乎隻是一團烏黑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