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的聲音,莫名變得能聽見了。
好像是燈上的水晶被風吹晃,好像是冷氣運作的機電聲嗡嗡作響。
那聲音小小的,動靜也小小的,偏偏就是能擾亂人心。
在徐慎接二連三的攻勢之下,李素徹底失态了。
胸膛起伏,李素的聲音大了幾分,她警告道:“我告訴你,别想纏着我,你敢硬訛,或是碰瓷的話,我......我就報警!”
徐慎靜靜望着李素,看她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她警惕地縮了縮脖子,看她抵在胸前的手握拳又松開。
“好了,”在李素薄唇輕啟又要口不擇言之前,在正義之士即将挺身而出之前,徐慎福至心靈地開口:“誰再說話罰款1000元。”
“......”
逗小孩呢?
李素怒目圓瞪,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罵得很兇,偏偏臉頰和眼角染上微醺的燙紅,令她看上去沒什麼威脅。
生氣了嗎?李素
徐慎忍不住笑了,爽朗舒暢的笑蕩開來,盡顯意氣風發。
“啪——”掌間扇動的風,指尖掃過他的臉頰,不輕不重,剛好夠落到人心裡。
徐慎的臉頰被李素甩偏了一點,明明白皙的臉上沒有任何指痕,卻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呵。”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漫出鼻尖。
徐慎的神情不變,他轉過頭,一瞬不眨地望回李素,貪婪而滿足,瞧着有些瘋。
李素喉口一凝。卻揚起下巴,一副不被拿捏的輕慢。
她沒說話,也沒退縮。
“好玩兒嗎?”徐慎溫柔開口,語氣裡帶着讨好地哄她:“這樣好不好?一直不說話的獎勵一萬。”
說一千道一萬,有錢還出來賣?裝貨。
李素沒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醉意很沉,神情恍恍惚惚。她的手掌徹底舒張開,心漸漸冷下,靜下。
得,這小子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往外掏筆錢就老實了。
李素徹底改變了應對的策略。
原本筆挺的脊背,蓦地柔軟深陷,李素微歪腦袋,目光訝異、留情地觑了徐慎一眼。
故作思索地,柔荑淡淡撫過自己的額發、眉眼、紅唇、最後停在鎖骨上。
酒意遍染她的身體,她的鎖骨微紅,幹繃的唇皮卷起一角。她柔情似水地笑着,輕輕咬住自己的小拇指,舉止暧昧。
她什麼也沒說,又仿佛什麼都給了。
氣氛也漸越升越高,徐慎的喉結滾動,直到被身後路過的燈影晃了眼,才防備地醒來。
他沉了沉心思,目光軟和地與李素商量:“我送你回房。現在還很早,嘉意還來得及去下一場。
李素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堅定地豎起3支手指。
她很了解怎麼扮演乖順,甚至朝徐慎晃了晃腦袋,以一個全新的燦然溫暖的笑容,熱情回應,仿佛一隻曬着太陽搖尾巴的單純小狗。
“ok?”徐慎帶着淡淡的好奇問:“還是僅僅隻是在計算我的罰款金額?”
李素攤開五指,得意地晃了晃。
又靠過去,毫無顧忌地捏住徐慎的一隻耳朵,使壞地晃動他的腦袋,得意地笑了起來。
爽。他戲弄她,她也戲弄回去。誰也不輸誰的。
李素的笑聲清脆,似屋角檐鈴的清響,與風對歌。
一場勢均力敵的暗鬥中,光将李素的影子輕輕地遷在徐慎身上。纏纏綿綿。
徐慎的心亂了,指尖僵硬。他忐忑地看着李素,見她肆無忌憚地笑,見她洋洋得意地笑。
“别動......”
“我生氣了......”
“騙你的,我沒有生氣......”
“你......認出我了嗎?”
時不時冒出的話,似一張無法拼出完整版面的藏寶圖。
李素聽不明白,可第九句,是她的目标終點。
她的笑聲漸漸收攏,變淡,轉而消失不見。面若冰霜。
她收回計算的手,無視自己逢場作戲的挑逗,敲了敲徐慎的胸膛,以官方的口吻宣布:“到此為止。”
冷靜的聲線,抹去了一切暧昧。
徐慎愣了好一會兒,卻連看李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什麼?”他假裝沒聽明白,薄如蟬翼的反抗,仿佛稍用力一點就能扽破。
不敢想象李素此刻的目光,可他的耳朵還是能聽見,聽到李素淡然地劃下句号。
聽見李素指着腦袋,平靜無波地宣判: “我不是玩不過你,我是不想玩你,明白嗎?結束了。”
高原上的黃沙随風覆蓋,舊日被淹沒,徐慎漸漸清醒過來。
誤會了。李素沒認出他。她隻是在退出他急中生智想出的那個為了安撫住她的臨時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