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着小巷狂奔,雨水糊了滿臉。溫玉棠一手扶着沈知瀾,一手緊捂胸前的包袱。轉過三個街角後,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在那!"
溫玉棠回頭,看見五六個黑衣人持刀追來。沈知瀾突然推開她:"分開走!城南土地廟彙合!"
"不行!"溫玉棠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你的腿......"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沈知瀾蒼白的臉。她将竹杖橫在溫玉棠身前,聲音嘶啞:"鐵盒比我的命重要。"
溫玉棠的眼淚混着雨水往下淌。她突然從包袱裡摸出鐵盒塞進沈知瀾懷裡,自己轉身就往反方向跑:"我去引開他們!"
"玉棠!"
沈知瀾的喊聲被雷聲淹沒。溫玉棠拼命奔跑,心髒快要跳出喉嚨。她故意踩翻路邊的陶罐,引得追兵調轉方向。
"抓住那丫頭!"
刀光在雨幕中閃爍,溫玉棠拐進一條死胡同。她背靠濕冷的牆壁,摸出剪刀對準最先沖來的黑影——
"砰!"
一聲悶響,那黑衣人突然栽倒在地。溫玉棠驚愕地擡頭,看見巷口立着個撐傘的身影——是綢緞莊的周娘子!
"小溫大夫,這邊!"周娘子一把拽過她,鑽進旁邊的小門。暖黃燈光下,王裁縫正拿着擀面杖,腳邊躺着個昏迷的黑衣人。
"沈大夫呢?"周娘子急急地問。
溫玉棠渾身發抖:"土、土地廟......"
·
破廟裡,沈知瀾的竹杖斷成兩截。
她靠在香案邊,左腿的舊傷鑽心地疼。三個黑衣人圍上來,刀尖反射着微弱的燭光。
"把東西交出來,"為首者冷笑,"留你全屍。"
沈知瀾摸向懷中的鐵盒,突然聽見廟門"轟"地被撞開。
"知瀾!"
溫玉棠的聲音。沈知瀾心頭大震,擡頭看見王裁縫帶着七八個街坊沖進來,鋤頭、鐵鍬在雨中閃着寒光。
"欺負我們大夫?"王裁縫一鐵鍬拍翻最近的黑衣人,"鄉親們,打!"
混戰中,沈知瀾被人扶起。溫玉棠的臉近在咫尺,淚水在火光中晶瑩剔透:"對不起......我該聽你的......"
沈知瀾突然将她摟進懷裡,鐵盒硌在兩人胸口,冰冷堅硬。
"傻子。"她聲音發顫,"你才是最重要的。"
京城的雨比縣城更冷,打在青石闆路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溫玉棠扶着沈知瀾,穿過一條又一條幽深的巷子。沈知瀾的腿傷在陰雨天發作得更厲害,竹杖點地的聲音沉重而遲緩。街邊的燈籠在雨中暈開模糊的光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前面拐角就是。"沈知瀾的聲音有些啞,"小心台階。"
那是一處不起眼的小院,門楣上的漆早已斑駁,但門環卻擦得锃亮——顯然有人定期打掃。沈知瀾從懷中摸出一把銅鑰匙,插進鎖孔時,手指微微發抖。
"這是......"
"我家舊宅。"沈知瀾推開門,"抄家後一直空着,去年托人贖回來了。"
院中鋪着青磚,縫隙裡鑽出幾叢野草。正屋的門窗緊閉,檐下的風鈴卻一塵不染,在雨中發出細碎的聲響。溫玉棠跟着沈知瀾穿過回廊,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身旁人的呼吸越來越緊。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撲面而來的是陳年的墨香。沈知瀾點燃桌上的油燈,昏黃的光亮漸漸填滿房間——書架上的醫書整齊排列,硯台裡的墨早已幹涸,但筆架上挂着的毛筆依然完好。
"你先坐。"沈知瀾指向窗邊的矮榻,"我去找些幹淨被褥。"
溫玉棠點點頭,卻在沈知瀾轉身時,看見她擡手飛快地抹了下眼角。
雨聲漸密,溫玉棠走到書架前,指尖輕輕撫過那些泛黃的書脊。忽然,一冊沒有題名的薄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小心地抽出來,翻開第一頁——
"玉棠小妹如晤......"
她的手指猛地僵住。這是一封信,字迹清隽工整,落款日期是十年前的中秋。她急忙往後翻,每一頁都是一封信,開頭全是同樣的稱呼,日期從她被流放那年起,一直到去年。
最後一封信的墨迹還很新:"......今贖回家宅,庭前海棠猶在,不見故人歸。"
"找到了。"
沈知瀾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溫玉棠慌忙合上本子,卻已經來不及。兩人隔着雨聲對視,沈知瀾手中的被褥"啪"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