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繡和江微雲一大早就等在孫和素的院子裡,打算拜謝孫和素以後便立刻回到村子裡。
孫和素知道她們迫不及待想回村,隻說讓她們以後常來澄陽,便派馬車送她們回去。
繡繡和江微雲剛坐上馬車,她們身後又跟上來一個人。
“孫換池,我們是要回家,你來幹嘛?”江微雲問。
“我去松羅村玩啊!”孫換池想都沒想就回答,“繡繡,你歡迎我去嗎?”
“當然歡迎,孫公子什麼時候來我們都歡迎。”繡繡對着孫換池甜甜一笑。
“嗯。”孫換池滿意地笑了笑,推開窗戶,微微掀起簾子,初陽碎碎地灑進馬車。
心随境變,繡繡此刻是由衷的開心,也有心情看看澄陽的景色了,孫換池不停地跟她介紹着這是哪那是哪。
江微雲嫌孫換池吵,但看繡繡這麼開心也沒阻止他,不知行駛到哪裡時,馬車裡突然安靜下來,江微雲斜眼看向孫換池,他正盯着街上的一個人看。
江微雲不解,也把目光投過去,一位紅衣女子正在一間鋪子裡挑選飾品,她拿起一根簪子細看片刻,又拿起另一根對比起來。
江微雲見過這個姑娘一次,是張世承的女兒張滿月。
孫換池感歎:“可惜張姑娘了,她生性腼腆,以後沒有張世承的庇佑,隻怕日子會很難過。”
“生性腼腆?”江微雲看那姑娘的神情舉止不像是生性腼腆的人。
“可不是嗎,上次再在自己家遇到我都不敢正眼看我。”
“也許隻是單純不想呢?”
“啧,我說你這個人……”
繡繡看江微雲孫換池快吵起來了,立刻站出來打圓場:“堂姐、孫公子你們别吵了,你們看那裡的糖人好逼真啊。”
“繡繡你喜歡啊?我去買給你!”孫換池立刻準備下車。
繡繡連忙攔着他:“不不不,看看就好了。”
……
馬車一路由南到北,最後駛出澄陽城。
回村的路上她們看到很多人都在往澄陽趕,想來都是去一個地方,等回到松羅村,竟然一個人都沒遇到,隻怕也是前去官府登記返稅了。
繡繡一路小跑,她這次出門太久,不過還好,對爹爹的承諾終于實現了。
孫換池和江微雲互看一眼,一片沉默,跟在繡繡身後陪她往家裡走去。
繡繡小跑着進家門,第一眼就看到她娘,她正準備開口叫人,再一眼,她瞟到屋中間的桌上,靜靜地立着一塊牌位。
牌位還是嶄新的,她臨走前跟牌位上的人說過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可他卻走在了時間前面。
繡繡轉眼看向她娘,郭大嬸眼眶立刻紅起來,瞬間,繡繡就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重重地跪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
這些年的賦稅之難雖得以結束,可她的爹爹卻再也回不來了。
郭大嬸紅着眼眶去攙扶女兒,可怎麼都扶不起來,繡繡邊哭邊向她爹的牌位爬過去,雙手緊緊握住嶄新的牌位,痛哭起來。
她甚至連爹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至親死别,江微雲和孫換池能做的就隻有默默陪伴,苦盡之後是更大的痛苦,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不知過了多久,繡繡的最後一滴眼淚流幹之後,她沙啞着問:“娘,我爹葬在哪裡的?帶我去看看他。”
郭大嬸扶起她,将她帶去村後郭大伯的墓碑,剛走到墓前,繡繡眼眶又濕潤起來。
即使已經長眠于大地,她還是能感受到父親就在她的身邊。
最後那段日子,郭大伯已經形如枯枝,可繡繡此刻回想起的父親,卻是一邊背着自己一邊采茶的寬厚背影,她整個人縮靠在墓碑上,低聲抽泣着,想再次感受那種溫暖。
繡繡想單獨陪會兒父親,江微雲和孫換池便先下山去了,他們都明白,賦稅之傷,或可治愈,但死别之憾,今生都無法彌補了。
兩人走在空蕩蕩的村裡,但和上次的感覺卻有些不同。
“你來松羅村就是特意陪繡繡的嗎?”江微雲和孫換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也不全是,還想看看大家。”孫換池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亂劃。
“看不出來,你還挺正義的。”江微雲揶揄他。
“你看不出來的事多了!沈言是監察令你不也沒看出來,你以前沒少嗆人家吧。”
……
這話孫換池說出來江微雲都覺得好笑:“我什麼時候嗆他了!明明是你一直不相信人家吧!又在颠倒黑白!”
而且以後應該都見不到沈言了,就算說了幾句不客氣的話,他不能還特意來尋仇吧。
“無妨。”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孫換池江微雲卻像後背中箭,按道理來說,他們應該轉過身去和沈言打聲招呼,并且感謝他的不計較,但此刻兩人的腳偏偏連在地上,挪不開。
江微雲向孫換池使了好幾個眼色,他才慢慢地轉身對着沈言假笑:“沈大人,你怎麼會來此?”
沈言向他們緩步走來:“陸大人将春稅暫放泉中山,我來取回,押送回京。”
今日沈言帶官兵取回稅銀,路經松羅村時不經意地往村裡望去,一男一女正在村口漫步,他轉身對錦簇說:“你先帶隊,我稍後趕來。”
時隔多日,他們三人又聚在松羅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