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小刀橫着紮進了男人的右脖頸處,又努力拔出來。
男人雙手都虛懸在左耳那裡,疼得面容猙獰,龇牙咧嘴,右側脖頸處空了出來。
那一刀似乎紮得很深,也紮對了位置,拔出來的一瞬間,液體噴湧而出,大部分濺在了一旁的軟墊上,又慢慢向下流淌。
整個艙室都是紅光,路伽已經有些看不清紅色,都快要分辨不出血液的顔色。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此刻一隻手捂住左耳,一隻手捂着脖頸處,靠着軟墊,雙眼瞪大死死盯着他,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麼。
也可能是想罵些什麼。
“咳咳,咳……”
路伽還沒有停止咳嗽,但是咳嗽的頻率明顯降低了一些,他松開了自己捂着脖頸的手,擡眼對上了男人的雙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因為淚水更加水潤,眼白染上了大片紅色,像是在不停滲血。
路伽看着距離他不過半米的人的慘狀,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猛地往後退,直到後背抵到軟墊,他都還在努力往後,巴不得把自己嵌進裡面。
“不…不是我…不是我……”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出來,聲音也染上了哭腔。
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他殺人了!!!
他明明渾身是血,手上還緊緊握着刀不肯松開,卻拼命搖着頭,甚至眸子還如往常那樣清澈,眼淚沾濕了睫毛,樣子可憐得要命,就連帶哭腔的聲音,即便有些沙啞,卻也同樣輕柔。
他沒有大喊大叫,隻是流着淚,小聲地否認自己是面前這個場景的罪魁禍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你撞上來的,對,是你撞上來的!我沒有想要這樣,我沒有……”
路伽死死攥着手中的刀,輕輕地搖着頭,聲音顫抖,眼淚像是停不下來一樣。
他的聲音輕柔,沒有任何威懾力,雙眼清澈,此刻裡面滿是恐懼,莫名讓人覺得他說的是事實,他真的沒有在幾分鐘前用一把刀刺入了别人的動脈後又拔出。
靠着軟墊的男人還在瞪着路伽,血液從身體裡大量流失,血壓迅速下降,身體缺氧,心髒負荷增大,他的臉色蒼白,聲音微弱,滿手是血。
路伽依舊能看到屏幕,還有屏幕裡驚慌失色的自己和右上角的時間條。
距離到十五分鐘,還有五分鐘。如果推測是對的,隻要等到第十五分鐘,門就會開,他就會活下來。
原來剛才他覺得過了一個世紀,像是在地獄裡捱着一輩子的刑罰那麼漫長,實際上卻隻過去了十分鐘。
路伽吞咽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場景,停止了無意義的自我規勸,他還是沒有放下刀,卻慢慢往前爬了點。
男人動了動腿,卻因為太過虛弱,動作幅度變得很小,隻能繼續瞪着他,眼神駭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剝。
路伽擡頭看了他一眼,不敢過多對視,也不敢距離太近,隻快速伸手把剛才被男人撩開的衣服往他那邊挪了挪。
男人腦子轉了一下,隻松開捂着耳朵的手去夠衣服,拿到後立刻按在了脖頸處阻止出血。
他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原本失血過多就已經讓他愈發虛弱和頭暈,此刻更是感到窒息,覺得快要昏迷。
路伽還努力握着手中的刀,又縮回了原處,渾身都還在顫抖,偶爾還會咳兩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明明隻有五分鐘,他卻覺得漫長得像是自己從前的人生。
快了,快了。
路伽低着頭,身體顫動得有些厲害。
……快了…快了……
毫無預兆的,艙室中的紅光消失了。
路伽猛地擡起頭,眼前的畫面血腥得讓人有些想吐,他咬了一下舌頭,忍住了幹嘔,匆匆掃了一眼幾乎快昏死的人,而後死死盯着艙室的門。
門開了。
門外的兩個人身穿統一的黑白制服,戴着塑膠手套,看到艙室裡的模樣,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其中一個人上前,卡住男人的腋下,隻把他像拖什麼動物一樣拖了出去。
路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已經結束了。”
還留在門口的男人看着他,說出口的話在路伽聽來像是天籁。
“我帶你去清洗。”
他就等在門口,即便路伽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絲毫不耐煩。
軟墊還是軟墊,沒有變成屏幕,路伽看不到畫面,不知道隔壁怎麼樣,但是他似乎終于意識到,他真的活下來了。
“謝謝…謝謝……麻煩您了。”
青年上身的衣服被那個男人捂在傷口處止血,他沒有多餘的了。
但他似乎并不在乎。
路伽聲音還有些沙啞,他慢慢站起來,從艙室裡走出來。
他脖頸上有一些血痕,手上和身上也都是血,隻有臉上還算幹淨,但也已經腫起。
淚痕未幹,充血的雙眼快速地看了侍者一眼,青年的聲音輕柔而小心。
“麻煩您了。”
侍者眼眸低垂,給他披了一件外套,引着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