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盈徑直走向左側圈椅坐下,又用眼神逼迫姬子煥坐到太後身旁。
被派遣去充當太後娘娘出氣筒的姬子煥表情悲憤。
姬盈一挑眼眉。
該犧牲弟弟的時候,必須舉人不避親。
聆春和聽夏不敢作聲,一左一右地侍奉在姬盈身後。謝明淵立在一旁遲遲不動,姬盈瞥他一眼,催促他在自己左側的位置坐下。
謝明淵抿一抿唇,在姬盈身旁斂衣坐好。
姬盈莫名覺得謝明淵高興了一點。
她嘴角上翹。
謝明淵無奈看姬盈一眼,眸中冷色消了大半。
姬子煥在太後身旁,下方種種看得清楚。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杞人之憂,他的臉色十分精彩。
“所以說,到底在糾結什麼東西啊……”姬子煥小聲嘟囔。
“咳。”太後咳嗽一聲。
殿内神情各異的幾人,在太後的咳嗽聲後,統一地正襟危坐。姬盈率先向太後請罪:“聽聞母後找孩兒有事,孩兒沒能及時趕來銜羽宮,讓母後久等。”
太後眼神在姬盈和謝明淵搖擺不定:“陛下來了就無妨。明淵也一起來了。”
謝明淵起身半跪:“給娘娘請安。”
“跪什麼,你這孩子,快起來,”太後待謝明淵倒比待姬盈更柔軟些,“明淵,趕快坐回去。”
謝明淵回到位置上。
趁着太後的注意力還在下方兩人身上,姬子煥向後瞟了幾眼。
剛才進銜羽宮時,姬子煥滿心滿眼大禍臨頭,沒留意到半點異樣。如今坐在太後身旁的位置,違和感瞬間加重,再也難以忽視。
不說别的,隻說他屁股下的座椅——因木椅冷硬,耀宸宮内所有椅面上都放了綢緞軟墊,以增加貴人的舒适感。
他坐的這軟墊,為什麼會是熱的啊?!
總不能是宮人們突然發明出自熱椅墊,又或是在其中塞了木炭吧?!
太後正欲再同謝明淵寒暄幾句,見姬子煥一副便秘模樣,皺了皺眉,以為他想出恭:“暫時沒你的事,母後待會再找你仔細問話。要走就走。”
姬盈的眼刀飛過來。
姬子煥不擡頭也能感受到自家皇姐的威脅眼神:“沒、沒事,我不走。”
太後疑惑看他一眼:“注意身體。”
“兒臣身體很好。”姬子煥咬牙,悶聲吃了啞巴虧。
圍觀全程的聆春聽夏憋笑憋得困難。
太後瞟了幾眼尚且不知在糾結什麼的姬子煥,将重點轉回姬盈謝明淵身上去。
“今日請陛下來這裡,是有件事必須向陛下問清,”太後起了話頭道,“聽聞陛下早朝時候,向朝中提出皇夫遴選一事。陛下失憶尚未恢複,此事,陛下需同母後說說……”
姬子煥趁機向後靠了靠,餘光掃過身後屏風。屏風上光亮影影綽綽,與他相對的另一面,似乎不像空的。
他豎起耳朵,聽屏風後動靜。
而今唯有一種可能。他與姬盈等人踏入銜羽宮前,太後身邊的這張椅子上曾坐了人。直至衆人進入殿内,此人堪堪起身離開,故而椅墊上仍殘存那人的體溫。
這樣短的時間,誰都走不出銜羽宮。先前之人必然還留在銜羽宮内。
屏風後,不是最好的地方嗎?
隻是誰能順利入宮,還能坐在母後身旁?
姬子煥心中疑問重重,若非此刻行動太過突兀,他恨不得到屏風後直接确認。
他趕忙給姬盈打暗号。
皇姐,屏風後似乎有人——暗号如此道。
姬盈本在聽太後說教,突然見上方姬子煥朝她擠眉弄眼,不免嘴角抽搐。
她警告地瞪姬子煥一眼。
姬子煥的誇張表情不減反增,反複将頭朝同一個方向歪去。
姬盈對他做口型。
要、不、要、怕、成、這、樣,事件首犯你姐我都還坐在這裡呢——
根本不對啊不對!姬子煥欲哭無淚。
屏、風、後、有、人——
“……陛下?”太後疑惑重複。
“啊,母後,”姬盈回神,“抱歉,母後剛剛說了什麼?”
太後吸氣:“煥兒,出去。”
姬子煥:“……”
在姬盈略可怕的笑容中,姬子煥又悲又喜地逃離銜羽宮。殿門一關,宮中氣氛頓時微妙地緊繃起來。沒了姬子煥作緩沖,銜羽宮一派山雨欲來之勢。
太後看向姬盈,失憶的姬盈眼神清澈得令人絕望。
沒甚辦法,太後隻得順了順氣,循循善誘地道:“陛下開皇夫遴選,是想名正言順地迎明淵入宮?若如此,則大可不必。明淵伴駕已久,無需所謂名正言順,那塊玉佩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來年封夫典儀,陛下隻需以先帝賜婚之名,就能全了名分,娶他進宮。”
姬盈眼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