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他最近聽到的第不知多少次關于女帝即位的議論。一次兩次或可稱為偶然,當下議論如此集中爆發,絕非尋常。
必須調查清楚。
他正要尋聲而去,偶然聽見箭矢破空的嗖嗖聲。
千鈞一發!
謝明淵動作極快,猛地一拉馬頭!
“砰”地一聲,一支羽箭深深插入道路中央!
駿馬受驚,猛然跳向對側,長長地嘶吼一聲:“嘶——”
小路不夠寬闊,馬匹施展不開,不知敵人來路,馬上的謝明淵便成了最大的靶子。謝明淵強拉缰繩,前後遠望尋找出路,卻見方才還支起的臨街鋪子都消失不見,大開的店門都關得死緊。
皇城之内,竟有埋伏?
有弓箭手在,馬上便是靶子,下馬更插翅難逃。謝明淵緊緊地夾着馬腹,伺機尋找逃走的可能,遲疑之際,三四名黑衣人突兀地聚集現身,人人手中一把閃着雪亮光芒的長刀,團團将他圍了起來。
為首的黑衣人舉着佩劍,粗粝的嗓子用奇怪的發音道:“你,把玉佩摘下來!”
玉佩?絕不可能。
謝明淵抽出佩劍,極快地觀察一下自身形勢,将劍舉在身前。
“玩硬的?以為我們不敢殺你?”黑衣人首領嗤笑一聲,“找死。”
首領話音未落,副手的黑衣人便舉了刀重重砍向馬腿。謝明淵狠拉缰繩,身下駿馬高聲一嘶,倉促間擡起前腿,堪堪躲過偷襲。
謝明淵額上現出汗珠。
那塊玉佩依然緊緊地挂在腰間,随着主人的動作劇烈地上下晃動。
謝明淵握緊玉佩,腦中飛快地思考退路。
黑衣人均未騎馬,若要強行從黑衣人的包圍中闖出,憑他馬術,有七成把握。隻是如果強行馭馬而出,則暗處瞄準的弓箭手不會再如上次一般輕率,必将一箭将他射殺。弓箭手此時不再出手,不過是等待黑衣人與他周旋。
可若再僵持下去,這些黑衣人也會要了他的命!
幾名黑衣人互相對視,正用奇怪的語言快速交流。
“直接殺了這匹馬,再綁人!”
“人死了就死了,反正活了也要死,他再反抗,就殺了他!”
“死了還要拖走,一路留下的血迹怎麼處理?要是能活着綁走,就别弄死了他!”
謝明淵聽不懂黑衣人的交談,可時間如流水,生機一刻刻地悄然飛逝。
既無退路,便隻有放手一搏!
“謝公子不可!”
突兀的女聲穿雲裂石,猝然在謝明淵身後響起。
謝明淵猛地轉頭,見六七名勁裝蒙面女子從狹長的街巷中一個接一個地憑空出現,落後的一名手上拖着個傷員,顯然是先前埋伏的弓箭手。女子們甫一現身便和黑衣人打成一團,幾名黑衣人見敵不過,連忙後退着要逃,卻被她們堵得無路可走。
“還想跑?!”
“快扒了他的嘴!”
隻在片刻,幾名黑衣人便紛紛斷了氣。一名女子扒開一人口中檢查,而後起身向衆人搖頭:“服毒自盡。”
“真是小看了他們,”又一名女子扯了黑衣人蒙面的黑布,說道,“原以為消停了,沒想到還是我們掉以輕心。”
“得向主子彙報。”
“事多之秋,此事絕不可小觑。”
謝明淵突然插話:“你們是誰?”
女子們動作統一地頓了頓。
“咳,呃,”一名女子上前一步,摘了蒙面的面紗,露出一張精幹面容,笑得有些尴尬,“我們是,見義勇為的女俠。”
“對對對。”女子身後人附和。
“公子不必在意我們身份,我們隻是過路之人,隻要公子平安無事即可。”
“是是是,路人,路人。”
謝明淵:“你覺得我會信?”
露面的女子:“……”
“過路之人,遠遠就直呼‘謝公子’?”謝明淵扯掉頭上鬥笠,眼中疑色更重,“誰的人?”
“誰的人……也不是,”露面女子讨好地笑了下,“既然公子平安,我們就撤了。”
“近來京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并不太平,公子盡量不要外出。”
謝明淵淡然:“我明日要再去萬花樓。”
露面女子:“……”
謝明淵見她咬了咬牙,輕聲說了句“主子們怎麼都這麼難伺候”,又從身上扯下一隻短哨,攤手遞給自己。
“這是什麼?”謝明淵沒接。
“公子若要再去萬花樓,去時請吹響這隻短哨,”露面女子說着,面上現出懇求的難色,“姐妹們聽見這隻短哨,便會知道公子出行。為公子安全考慮,萬勿一人前往。”
謝明淵垂眼看那隻短哨。
“可以。”
露面女子有些驚喜:“那——”
“諸位于謝某有救命之恩,若不知身份,則無從報答,更無法安心。”
“告訴我你們的來曆,我便接下這隻短哨。”
露面女子咬牙:“玄英衛。”
“玄英衛?”
大黎在冊軍隊,并無一支名為玄英衛的衛隊。更何況——眼前這群自稱“玄英衛”的人,均身為女子。
“多餘的再不能向公子透露,”露面女子笑道,“公子隻記得這三個字即可。”
女子們整齊地向謝明淵行了禮,堅持要保護謝明淵到謝府中。
謝明淵在前面騎馬行走,身後女子們壓着聲音讨論着:
“我還是第一次保護主子之外的人。”
“噓,公子說不準也算半個主子。”
“得找素商閣的人說說,她們的消息越來越不準了……”
“閉嘴。一會公子聽見了怎麼辦。”
謝明淵停了馬。
女子們跟着一停。
“公子為何停下?”為首的女子小心地問道。
“你們走吧。”謝明淵側身向衆人,淡淡地道。
“我要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