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我,我不想面對他們,如果他們出現為什麼不早一點,不再早一點把我接回去……”
“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也不想回去。”
屋子裡不亮,我聲音又底又緩,說到最後語氣有些難以抑制的傷心。
“如果不想見到他們那就不見,跟随你的意願來吧,小佟。”
他手順着我的背。
“你說他們知道我沒有死抱有的是什麼樣的心情?”
“嗯……”小吳在思考,“就拿醫院後院貓媽媽生的三個貓寶寶來說吧。”
“如果我們有人領養小貓的話肯定不會顧忌貓媽媽的意願,盡管貓媽媽和小貓其他兄弟姐妹不願意,我們還是會把它抱走。但在它們眼裡,是自己孩子的失蹤甚至生死未蔔。”
“面對這些,它們也無能為力。”
“它們應該是傷心的,隻不過我們人類不懂,它們用自己的方式為丢失的小貓悼念,用它們自己的方式記得小貓。”
“或許,他們很想念你,他們一直記得你,用他們的方式。”
“現在接受不了沒關系的,以後的時間還有那麼長,慢慢來,如果真的不想面對他們,那我們就逃避,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小吳的手纏繞着我的手,汗水在我們掌心間摩擦。
他的話打開了我的心結,我認同小吳的回答,在辦公室是我做的過分了。
抱緊小吳我睡着了。
若隐若現的我聽到小吳湊在我耳邊說話,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可能你恢複記憶就好了。”
*
在小吳的幫助下我突破了這層陰影,走出來了好多,他周末帶我看了醫院裡的小貓,确實很可愛,剛生出來的小奶貓,叫聲軟軟糯糯。
他帶我去遊樂園玩,我其實是有點拒絕的,都是小孩子玩的東西,兩個大男人總覺得怪怪的。
可小吳不這樣想,他給我買了粉紅發箍,夜晚還會發光的那種,看着他滿身粉紅色的小玩意我說好幼稚。
“那我們就當一天小孩子吧,什麼大人的事情都不要去想了。”他把一隻粉紅色的氣球塞到我手裡。
于是我們體驗了很多很多項目,那一天我也就如同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什麼事都不去想了,把一切都抛之腦後,玩完之後仔細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我是許澤韶的弟弟又怎麼了?
他找到我又能把我怎樣,我也隻是他的弟弟而已。
*
之後在設計圖稿的時候小李又帶他進來過一次,我沒看他,遠遠的他聲音低啞叫我了一聲“小甯”。
“我忘了從前的那些事,你還是叫我小佟好一點。我可以慢慢接受你是我哥哥,我有一個家庭的事實,我也可以跟你回去看媽,但你們不要叨擾或者改變我原來的生活軌迹。”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我對面,身上套着深藍色普通工作服,臉頰上沾着一小片淡青色的污漬,像是剛做完什麼飛機部件安裝。
那張俊美冷冽的臉頰與他身上套着的寬大衣服格格不入,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松開,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
“小佟,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媽知道你在北京的消息了,這幾天一直叨叨着想要見你,要是有空,你跟我回去見一見媽,說一說話都是好的。”
“周五晚上吧,那天下班沒事,剛好我也可以準備一下。”
“嗯。”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深淵巨口一般的瞳仁裡我什麼也看不清,現在的許澤韶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跟那天醉酒時不一樣,跟前幾天認出我哭的時候更加不一樣。
說不出來的感覺,這次他沒有糾纏也沒有多問,轉身要走,心口莫名一緊,我問他:
“之前的我叫什麼名字。”
“許翊甯。”
說着,他轉身彎腰拿起我畫了一半設計稿旁邊的鉛筆,幾下在白紙的邊緣留下三個字。
筆落,那三個字張揚潇灑,他擡眼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但最後沒說。
他起身離開,什麼都沒有留下。
可我清晰看到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眶裡全是濕的。
下班後經過那條小巷開車回家,我覺得有些人真的挺不禮貌的,胡同中段地上散落着四五根煙頭,周邊是斑駁散落的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