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要選秀?這消息從何而來?”
崔氏聽初九咋咋唬唬跑回來報信,她也是半信半疑,又驚又怕的,趕緊先叫三個女孩兒都留在自己屋子裡,然後又叫他去林家問問徐生員。
“叫他快些回來,問不明白,我這心裡總不安穩。”
徐春榮自然不曉得崔氏怕的是什麼。
她來到這世上總不過十來個春秋。
看到的聽到的也都是這十來年的事兒。
徐春榮不知道,這選秀不分什麼秀女或宮女的。
有時候宮裡差人服飾了就選些宮女,有時候官家覺得宮中妃嫔有所欠缺的便選秀女出來,要麼就是宮中妃嫔年歲小,德行不夠,需人管教禮儀德行,便從民間選些有賢德之名又擅文采的婦人來做管教妃嫔的女官。
若是做女官倒還好。
就怕莫名其妙做了宮女或妃嫔,那真是一輩子都不得見人了。
宮女還有白頭出宮的那日,妃嫔卻是等到官家駕崩若無子的話還要殉葬。
如今的官家登基已十一年有餘,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可也隻在他初登基那年選過一次妃嫔,宮中除了皇後和鐘貴妃也隻有胡、鄭兩位娘子在側。
之後又陸續選過幾次宮女和女官。
他這官家做得不好不壞,沒有什麼特别令人稱頌的地方,但也沒有特别昏庸之處,除了冷落皇後隻寵愛從前王府裡的舊人鐘氏之外,并沒有什麼别的過錯。
何況他已有了年幼的太子,這江山不至于像他的兄長——先皇那樣因後繼不明而顯得岌岌可危。最終導緻妖後崔氏聯合皇子邕謀反,以至于皇後的族人、皇子邕的妻族張氏與母族楊氏一并被連累族滅。
活活氣死了先皇,臨終前他将皇位傳給了自己不起眼異母兄弟——也就是如今的官家。
也是他留下遺诏要将無子的妃嫔殉葬,以免再惹出妖後崔氏那樣的禍患來。
徐生員的妻子崔氏雖然也姓崔,但與這個崔氏并不同宗,但當年也是害怕得要命。
而這一切都是百姓們口耳相傳的事情,在那以前,女兒能入宮做妃嫔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先皇去世,許多被他臨幸過而又沒有子嗣的妃嫔都被殉了,崔氏依稀記得那年聽人說,皇城郊外皇陵外的烏鴉盤踞三月而不散。
之後,人們聽到選秀都怕得要命。
好在剩下的這十一年裡,百姓們也算過了一段安生的太平日子。
官家似乎并非好色之人。
…………
徐春榮好奇,“選秀的事兒難道不應該是官府的人來做嗎?怎麼大街小巷傳得到處都是?萬一是假的呢。”
祝媽媽卻是個見過事的老人了,她記得前一次選秀時的情景,多少人家骨肉分離啊。
“這選秀隻選良家的女子,便是去宮裡伺候人的宮女也是一樣的。從前歐陽員外家的女兒生得多俊啊,便是妃子娘娘也做得的,隻是她命不好,輪到她的時候選的是宮女,好好一個富貴人家的姐兒,被送到宮裡去伺候别人了。天曉得,她在家時怕是連涼水都沒碰過呢!”
“嗬,這樣吓人麼。那我們……”
祝媽媽又說,“倒是官家女子選得少些,可是選秀女時也要擔驚受怕呢。說起來還是那年的陳寡婦運氣好,她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原本的命不好。
别人說她一過門便克死了丈夫。她公婆就恨她得要命,卻不想那年宮裡要選幾個能識字又賢良的婦人去教導妃嫔。便将她挑了去。
之後便從寡婦成了宮裡的女官,她公婆也奈何不得她,倒反過來求她呢……”
珠娘聽得入神,開口道:“若我能進宮去做女官,管教娘娘們,叫我死幾個丈夫都情願的呢!”
祝媽媽吓壞了,恨不得立馬就捂了她的嘴,見屋子裡就她們幾個再沒别人了,這才瞪她一眼說:“我的乖乖诶,這話可不行亂說的呢,叫你爹聽了還不得打死我的!”
“祝媽媽你可真怪,我怎麼就亂說了。再說了,就算是我亂說,我爹打你做甚?”珠娘轉着眼珠子說:“要我說,做寡婦不好,還是不嫁人來得快活。唉,我怎麼就沒那個陳寡婦命好呢,要是我也一過門……诶,還沒過門就死了丈夫,我就能留在家裡守着我娘,哪兒也不去了,那才是真的快活呢!”
祝媽媽眼睛瞪得溜圓,說珠娘真是大逆不道,說些什麼話呢,再不許亂說了。
然後她又悄悄去尋老太太告狀,說二姐兒性子左。
豈料老太太當沒聽見似的,根本不管。
祝媽媽很是洩氣,然後又去給崔氏那邊上眼藥,但崔氏聽了也隻是數落了珠娘幾句,根本沒像祝媽媽想的那樣教訓珠娘。
這下她就有些不得勁了,好幾天都怏怏不樂。
徐春榮她們也被關起來擔驚受怕了好幾日,直到六月末七月初,才從大伯父那裡聽說這是是道聽途說來的。
說是有那麼幾個讨不着老婆的光棍,打着哄騙的主意騙了那心疼女兒的人家,着急忙慌的把女兒嫁了人,也不管人品相貌了。
等事情查清的時候,那嫁人的都過去十好幾天了,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飯。
“那也太缺德了。”
“誰說不是呢。”
雖說縣令把那些人抓來打了闆子,又關了大牢。可還是有好些人家已将女兒嫁了人,期間又不知生出了多少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