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用忌諱世俗的審視是這麼美好的事啊。
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剩下的天數不到一個月,宋苛的成績在肉眼可見地下滑,但算下來分數隻是很難夠到北大清華的招生線。
不出他所料,張珊把他傳喚進辦公室訓話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老班的心情大緻如此,她雙手合攏放在辦公桌上,大拇指打着圈,讓宋苛坐她旁邊的椅子上。
桌上倒了杯白開水,熱氣徐徐升起,宋苛拿起喝了口,耳朵聽見張珊講他的成績不穩定,馬上高考了要好好對待。
“張老師,您覺得我是談戀愛耽誤高考嗎?”他輕輕捏住水杯邊緣,神色平淡地問原因。她是這重點班的班主任,班級傳出來的風聲真真假假,張珊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張珊的嘴撇了撇,眼角的魚尾紋加深:“你這孩子吧,放在明面上的東西,我覺得反而不會影響你。”
宋苛一怔,擡頭和她對視。
“嗯...我是覺得啊,你要多想想你的未來,你是有實力去做的更好的,高三最後的時期很多孩子們心理壓力都大,你要是有需求,老師可以找學校的心理老師給你咨詢一下。”
宋苛移開了視線,他雙拳放在膝蓋上,喃喃自語:“張老師,北城太遠了。”
張珊發出些恍然大悟的氣音:“是家庭經濟不支持嗎?這些都是客觀因素可以解決...”
“不是的,我沒辦法考那裡”宋苛打斷張珊,沒有任何情感起伏地解釋道:“我沒有自己的未來,也不想有。”
水杯在室内空調的作用下很快放涼,張珊歎口氣,拿走宋苛手裡的杯子笃定地說他就是心理壓力大了,多調節調節吧。
宋苛不反駁,對面是個比自己父母年齡大一輪的中年人,能關心自己的心理狀态很難得了,更深的原因探究不到也無可厚非。
他是佯裝自由的麻雀,亂撞在飛往天空必經的玻璃窗上。
經曆過一二三輪的模考,真正的高考到來的那一天宋苛按部就班自己一個人乘學校巴士到考場,聽20分鐘播報的廣播後快速答題。
三天,他的高中恍然過去了,他唯一記得的就是最後一場考試前自己走到樓上的休息室,裝了栅欄的窗戶風絲不透,和他分配到一個考場的孟皓程帶了一盒蛋撻吃,宋苛手邊是複習好幾遍的資料,他接過對方遞來的蛋撻,連着内層的撻心咬下酥皮。
他問孟皓程,考完打算幹什麼。
“出去玩呗,還能怎麼着?”
“那我也出去吧,回去看看。”宋苛前一個月發了信息給季昭野,内容是要去青城見他。
去青城的計劃不是一時興起,宋潤南一個人在青城打工,趙雅在柳城照顧自己和弟弟,每年暑假有時間他們就回去住半個月,但是很不湊巧,宋苛的高中忙碌,他總是被留在柳城的家裡自力更生。
今年高考結束總算有了時間,等待完分數出來,志願填報完,宋苛就可以整裝待發到那裡見他了。
高考下來的分數和自己預測的差不多,可選的名校很多,老班特地打電話叫他好好填志願選好專業,宋苛敷衍過去了。
問他成績的人一一回複了,不怎麼熟悉的同學羨慕他正常發揮考出好成績,江知芸悲傷自己和宋苛的分差太大,上不了同一所大學,孟皓程歡呼雀躍賀喜兄弟牛逼,高興得像是自己考到這個分數了。
季昭野…他不過來問也正常,這人對考試的興趣為零。
宋潤南提前回了柳城,他忙着在外奔波賺錢,得知宋苛考試成績出來了就火急火燎趕回來出謀劃策,他和趙雅苦口婆心勸宋苛别選太遠的學校。
“柳城有大學也是個985,你要填方便回家,不像你表哥跑哈爾濱一年回不來幾次。”
“青城附近的省也都不錯,北城就别想了,物價又高戶口還不好拿。”
他們倆少見地圍着宋苛轉,看着他說着自己的掏心窩子的話,宋覺扯趙雅的袖子引起注意的招數都不管用了。
十八年的不聞不問,濃縮成了一天,而目的很簡單,把宋苛牢牢捆在身邊,畢竟他是家裡唯一的可靠經濟來源,傳遞火炬的人選。
宋苛最後填了夾在兩座城市間的s大為第一志願,專業首先選了金融的。
張珊發的學生錄取信息讓班級人炸了鍋,紛紛猜測宋苛是不是沒填好志願,但張珊将關心貫徹到底,多次和他确認是否就這麼決定了,這對他的分數很不公平。
宋苛隔着電話苦笑,隻重複在辦公室說的那句話。
志願風波過去,江知芸約宋苛出來,打趣他是不是談戀愛失智了才填的s大。
“念家。”宋苛提着咖啡袋,将去冰的給她。
他們約會的地點在高中對面的商業街,江知芸大學很遠,想着以後沒機會見母校了,最後來一次。
“嘿嘿,看不出你是個家居好男人嘛。”江知芸雙臂圈起宋苛的一隻胳膊,頭蹭蹭他的肩膀,不接咖啡袋,眼珠子鎖着宋苛的臉:“都畢業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更親密一點啦?”
高中他們說是談戀愛了,大多時間都在各忙各的學習,刷題刷試卷,偶爾在空閑的時間裡拉個手,江知芸趁他轉臉看風景的空隙裡偷親他的臉。
宋苛就着她的依偎,作思考狀點頭答應了。
其實他還沒準備好。
他低頭去親緊閉雙眼,滿臉期待的江知芸時,腦子裡浮現出很久前做的一個夢,既視感揮之不去,宋苛脊背發涼,嘴唇蜻蜓點水般在碰上的一瞬間離開了。
“就這樣啊?你也太純情了吧。”江知芸緩緩睜開眼,摸了摸自己沒多大感覺的嘴,嬉笑着摟緊他的胳膊。
宋苛和純情可搭不上邊,他沒曾想過自己閱片無數卻做不了行動派,不過細想起來都拜那個打着直男名号幹神經病事的周予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