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啊,怎麼了?”
“不行,很危險...”
宋苛表情終于多了波動,季昭野揚起嘴角笑,不聽勸阻地跨到橋欄另一邊,雙腳踩着邊沿,身體往後探了探,确定平面離他要落的位置差不多後就放了一隻手作勢要跳,下面的人圍了過來,把這平台當成擂台了,振臂搖手給季昭野加油打氣。
他攔不住,隻眼睜睜看季昭野縱身一躍,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
意外什麼的當然不會發生,季昭野雙腳觸地,輕松跳到一個平台後,再跳到小道那塊就簡單多了,因為平台設的很矮,想要回橋上很難,跳下來就很方便。
季昭野拍拍手裡的塵土,站在那群人中間擡眼去看橋上隻露出一個頭頂的宋苛。
“喂,你不下來啊?”
“野哥,還有人在啊?”一個男生确認好幾遍上方是不是有人,問他道。
季昭野點點頭,繼續盯着無動于衷的宋苛,喊他下來。
宋苛定在原地,他的視角裡能看見所有人的全貌,大部分人即使是同學他也壓根不熟悉,謝清清抖着腿不耐煩的樣子他收入眼底,圍在這之中的季昭野沒什麼變化,可宋苛老是覺得他的面相變了。
變成他過去噩夢裡想象的那個家夥,再多看幾眼都很陌生,他們是同一個人。
季昭野是不是從來沒變過?沒認出自己是以前的小喽啰才不去逗弄自己。
他不想遂這人的願,不想做自己根本不願意的事情。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行?”季昭野的氣息不穩定,說話夾着火星:“我都不知道你怎麼了,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幾個男生大概猜到上面的人是誰了,就幫着季昭野一起‘慫恿’宋苛:“這挺矮的,跳下來沒大事。”
“對,咱一塊去玩啊。”
“怎麼磨磨唧唧的,跟娘們似...”一個人随口念叨一句,被季昭野含惡的一道眼神硬生生怼回肚子裡。
可惜宋苛偏偏隻聽進去對他不好的話,低頭埋沒自己洶湧的負面情緒,結果這情感越多越滿,聚在他的眼眶周圍發了紅。
處在心理防線崩潰之際,某個人慢悠悠開口了。
謝清清說起話向來都是輕浮散漫的,對誰都一樣:“算啦野哥,他不想跳不用勉強他吧。”
宋苛恍然感到身上壓了一個惡鬼,會在夜晚入睡時拖着他的靈魂下墜到地獄,即使他什麼也沒做錯。
謝清清從沒對他這樣體諒過。
鐵質欄杆的鏽迹顯現在連接口,石橋下的平台有風化而碎裂的幾道裂痕,暗處的兇險難道僅他一個人感受得到嗎?
他的抗拒是無聲的,畢竟曾經他領受過謝清清的‘威脅’,一旦開口說不願意,他的人格和行為都将放在秤砣上反複推敲,貶低他的價值,而另一邊稱了沉甸甸的猶如金寶的人便是野哥。
“我沒勉強他,宋苛,你怕高?”季昭野摘了針織帽作為發洩随意扔到地上,抓住剛下來的平面一角,水泥灰蹭髒他的鼻尖也不在意。
“野哥,上去幹什麼?”謝清清抱起雙臂,和其他人一起疑惑發問。
季昭野一隻膝蓋艱難頂住勾上的角,另一條腿在地上用力一蹬,雙手使勁把自己托舉起來總算是回到平台,他顧不上膝蓋有沒有擦傷,去看宋苛。
在平台上剛好能和宋苛的雙目對視,前發的陰影剛好減淡欲哭的紅眼眶,季昭野心思想不到複雜的,以為宋苛又是生氣落了他一個人,就在平台上預留了另外的空間,張開雙臂柔和着嗓音對他道:
“你下來,我保證能接住你。”
“野哥,算了吧...”男生們無聊踢石子,勸平台上的人。
季昭野當耳旁風充耳不聞,就死等橋上的宋苛開口表示态度。
宋苛的頭壓得更低,緊閉了牙關硌得腮幫子發酸,胸口一時間五味雜陳,翻湧的酸澀是胃裡倒流的酸液,擠壓他的喉道渴望釋放。
為什麼我一定要遇見你?季昭野,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出現讓我的生活變成什麼樣了。
他不能上前,不能妥協。
但他就是想體驗被愛的感覺而已,怎麼那麼難?
宋苛在淚水即将兜不住時毅然決然做出行動,他幾乎是把所有的處理方法都考慮了一遍,卻發現還是轉身離開最好。
他背身的幹脆,連季昭野在原地愣了幾秒見不到他的身影才反應過來,這下是徹底把他腦裡的理智炸得一幹二淨:“喂!你去哪?”
他蹦跶兩下也夠不到跳平台踩的邊沿,隻好鉚足了勁跳到小道的路上繞路去找宋苛。
那幾個人不樂意了,說走都走了,就是不想玩了,還找他幹嘛。
“沒他在我就不玩了。”季昭野先謝過幫他撿帽子的男生,匆匆解釋完頭也不回地朝上大路的方向跑,生怕動作慢點就趕不上了。
培訓體育的好處這就來了,他三步并兩步,快馬加鞭到了大路,拐個彎直線去石橋,呼吸還勻着呢就截住走下橋的宋苛了。
“你——”季昭野一身的火氣沒來及發出去,忽地怔怔閉上嘴。
心肺在調整氣息,可越吸越覺得眼前發黑,開始缺氧,手裡還拿着自己的針織帽,上好的材質一點都不暖和。
宋苛哭了。
宋苛的睫毛很長,或許他哭時多眨了幾下眼,有淚珠停留在上面反射晶瑩的光,眼尾帶着紅,靜止的五官襯着滾落的淚珠,不怎麼保暖的大衣右邊袖口顔色深了一個度,中間的淚痕被宋苛擦拭了好幾次也看得見。
他全程低着頭,靠陰影判斷季昭野和他的距離,宋苛吸了吸鼻子,努力用不那麼可憐的顫音說話:“讓開。”
季昭野沒讓。
宋苛推了一把對面,季昭野趔趄着步子退到旁邊,聽見宋苛無情的判決他,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掉到地上:
“你想跟多少人玩都無所謂,用不着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