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野覺得這裡的氣氛壓抑極了,她微笑着同弟子們招手,卻看見他們因為畏懼而低下的頭顱。
......
“我隻能送你送到這兒了。”
蘇栩就這麼暢通無阻的把江竹野帶到了秘境面前駐紮的帳篷中,終于還是沒忍住再說了一句:“你走之後,我們玄機峰的事務就由我負責了,所以沒人敢攔我,你若是在宗門裡閑逛,不出一刻鐘便會被巡邏的弟子給關押。”
“我知道了,謝謝。”江竹野拱了拱手,問道:“宗門這邊戒嚴是因為黑淵獸嗎?”
“是,這是機密,不可外傳,你是怎麼知道的?”蘇栩瞥了她一眼。
江竹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讪讪地笑了笑,又因為心裡急着去找蕭岚,幹脆沒再說些什麼,就這樣掀起了帳篷的門簾。
說起來,自從陳懷瑾加入影衛部隊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江竹野一邊揣測着陳懷瑾可能的意思,一邊朝内帳中探了半邊臉,試圖快速地判斷當前的局面。
隻一眼,她就差點直接摔了進去。
沒有床榻,沒有作戰圖,堂堂主帥帳子裡,隻有一把看起來奢華的躺椅,除此之外,帳徒四壁。
那躺椅之上,一個瘦骨嶙峋的人了無聲息地閉着眼,身上被插滿了細密的瑩白色的管子,四通八達地延伸向帳外。
江竹野不敢認,可那人卻已經慢慢地睜開了眼,虛弱地喚道:“師妹,麻煩走近一些。”
江竹野猶豫了片刻,還是向前走了幾步,脖子間被抵上了一道冰涼。
是林錦,她穿着玄色夜行衣,一直躲在一旁的暗角裡,沒有殺意,但眼神中是下意識的防備。
“無事,她若要殺我們,你攔不住的。”
陳懷瑾笑道,他微微擡起左手,露出了點支離破碎的蒼白皮膚,他沖着江竹野擺了擺手:“好久不見,我有一事相求。”
林錦退到了一邊,沙啞着嗓音開口道:“他如今狀态不好,麻煩你多擔待一下,有什麼事情想問,我可以先幫你解釋。”
“宗門發生了什麼?師兄怎麼變成了這樣?”
江竹野應了下來,轉過頭去望着林錦,垂落的袍袖間手指略微痙攣,牽起了數道意識之線,确認四周沒有伏兵。
她瞳孔一縮,驚愕地望見面前陳懷瑾的身體表面被植入的是意識層面的契約,它們密密麻麻覆蓋了這個人的所有皮膚,正在源源不斷地抽取着他的靈氣。
這是方才蘇栩身上的管子,她方才怎麼還沒有進入意識之海就看到了?
江竹野把這問題擱置下來,驚疑不定地觀察着這些看起來詭異卻又不帶殺意的運輸管。
如果你近距離地觀察一隻蚊子,就會發現它的口器是極其精密而鋒利的,分為六根,分别負責切割,阻止血液凝固,吸血......
但這管子不一樣,它像是把獵物包進口腔的捕蠅草,每一絲每一根都在一點點侵蝕着陳懷瑾的氣血和靈氣,沒有任何緩沖和麻醉的措施,卻又數量極多......讓人不寒而栗。
“你也看得到?别碰它們,會被上面注意到的。”
陳懷瑾笑了笑了,向上一指。
“你走後沒多久,宗門的秘境再次異變了,四周的地脈也不再穩定,黑淵獸不知怎麼侵入了宗門,造成了大批的傷亡——它們好像又進化了,況且我們這裡的大多數弟子不是攻擊型魂形。”
“至于懷瑾......你也看到了,他的魂形特殊,現在各地的偵察型修士靈氣運轉不過來,就需要他的輔助,同時他還需要主持着這一批影衛部隊明天再次進入秘境探索......”
林錦哽咽了一下,她仰頭望着天花闆,強撐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的目的是進入秘境帶走一樣東西,說吧,我該怎麼幫你。”
江竹野繼續問道,她發現自己好像不需要進入意識之海就能看清楚這些仍在跳動的管子了,一時間思緒飄得有些遠。
如果整個宗門是人的身體,這些連接四處的管子是源源不斷運輸着血液的血管,那麼中心的陳懷瑾就是傷痕累累的心髒,強撐着吊着一口氣,還在被不斷的撷取。
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宗門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口,難道離不開陳懷瑾這一個人的輔助?
那些長老都死哪兒去了?
“隻需要你幫我去除身上被徐長老下的精神烙印,他們正好今天都因為宗主的死離開了宗門,正是防禦最空虛的時候,我帶你進秘境,然後借助秘境趁機逃走。”
陳懷瑾好像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将這一切娓娓道來,而江竹野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确認我能解除你身上的烙印?”
“感覺。”
陳懷瑾輕輕翹起了嘴角,他一臉無奈道:“别這樣看我,我沒有别的方法,若是連你都不能,就隻能這樣等死咯~”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你也知道我的情況,過不了多久就會有長老來追殺我了。”
陳懷瑾輕輕敲了敲椅背,深刻的骨相在這種境地下,仍能連出一個光風霁月的弧度。
“現在,出發。”